一抹粉色的衣裙慢慢映入她的眼簾,那人蹲下身來,無聲扶起她。
熟悉的臉,熟悉的眉眼,聽雪道:“果然是你啊。”
“嗯。”折枝紅著眼眶應了一聲。
聽雪輕歎:“你不該來的。”
她是待罪之身,這罪還是刺殺自己主子的罪,在這個關頭跟她扯上關係絕對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我知道,待會兒我便去向夫人請罪。”折枝道。
聽雪笑了笑,有些艱難的抬了抬手,想要摸摸她的頭頂,可手方抬到一半,又慢慢放下了。
這雙手,曾經傷害了折枝心愛的主子,再沒有資格去摸她的頭頂了。
剛落下,卻被握住,淡淡的溫暖傳遞過來。
“你太傻了。”千言萬語,隻化作折枝這一句帶著哭腔的話。
傻嗎?
聽雪依然笑,腦中不由想起那年初來將軍府的場景。
那年厲家軍遭逢大難,幾乎全軍覆沒,門內為了保住厲鈺和厲衡兩個厲氏遺孤派了很多人進駐將軍府,除了聽雪一個,旁的都是男子。
那年她也隻有六歲,性子本來就不算開朗,何況被派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不會像別的小孩那樣人前哭鬧,但是心裏卻是十分難受的。
她想回門內,每天入夜之後都特別想。
才來那會兒門內看她年紀小,便將她丟給林嬤嬤,在後廚幫忙添柴燒火,如此過了一陣,厲衡那邊一直哭鬧著要找哥哥,她就被命令去照顧小少爺。
將軍府的下人們,連厲福全都不願意做的差事,就這麼丟給了她。
“聽雪姐姐真厲害!”
“聽雪,你做的不錯!”
諸如此類的誇獎她聽了好多,但是沒有人知道那些日子她有多難熬。
厲衡是少爺,打不得罵不得,但是卻能打她罵他。
她為了照顧好他,沒日沒夜時刻待命,為了哄他開心,每天絞盡腦汁想各種辦法,簡直筋疲力竭。
有人誇,也有人眼紅,在厲衡麵前嚼幾句舌根,厲衡年紀小,根本無法分辨是非對錯,以至於她時不時的就要受上一頓罰。
而那時候,她也不過七歲。
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她都有些麻木了,直到那日,她又受了罰,偷偷跑到後院的湖邊抹眼淚。
抹著抹著,就生出一絲輕生的念頭來。
要不是有一個小粉團子突然出現,她的生命早就終止在那一年。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巧,那天她莫名其妙挨了罰,折枝也因為學不好規矩被嬤嬤打了一頓。
自己還抽抽搭搭的哭著呢,見她眼眶紅紅的,還從懷裏摸出來一顆糖遞給她。
“姐姐,你吃糖,我娘說過了,哭的時候吃顆糖,吃顆糖心裏甜甜的,就不會再哭了。”
她伸手,接過那顆糖紙被捏的皺巴巴的糖,嚐到此生最甜的味道。
這一路走來,或許很傻,但背負著那樣的使命,誰都無法停下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曾經有過那麼一點點甜,於她而言就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有糖嗎?”她突然問。
折枝一愣,從懷裏摸出一顆糖來喂進她的嘴裏。
“甜嗎?”折枝問。
那一年她也這樣問,隻不過沒有得到答案。
現在,聽雪終於可以回答她了:“甜。”
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