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葉寫白到了萬神山。
那山巔的一朵皇冠也似的祥雲給了他很大的震撼,然後隨著雮夜君和雮丫丫往那富麗堂皇的宮殿深處走,那一道道巍峨的門闕,一座座美輪美奐的殿宇,簡直是一場視覺盛宴。所過之處,侍衛壯碩聳立,威武凜凜,巨大的青磚鋪設的甬道,散發著古樸莊嚴之意。
葉寫白有些渾渾噩噩地走了半天,才進入一座青瓦黛牆的巨大宮殿,然後一群衣著華麗的下人將太子殿下迎了進去,自己則被一個仆役領著,進了後殿的一處跨院,在一間豪華的廂房安頓下來。
自打回了萬神殿,雮夜君便讓人服侍更衣,換上正式的覲見禮服,急匆匆去了祥雲殿,拜見仙皇。
仙皇正在禦書房批改奏章,聽得黃門稟報,便示意讓太子進來。
見禮完畢,太子神態有些拘謹地站在下首,等候皇帝問話。
仙皇眯著眼睛,握住狼毫小楷,在一方折子上寫著什麼,也許是覺得所奏之事有趣,粲然一笑,搖了搖頭,繼續秉筆而書。
氣氛有些凝凝,雮夜君垂首而立,眼神幽幽地望著前方的暗青色的水磨磚。
“我兒此行辛苦了。”仙皇的聲音淡淡。
雮夜君有些惶恐地說道:“兒臣此行,未能完成招撫岩傀族的任務,有負父皇所托,請父皇降罪。”
仙皇說道:“無妨,岩傀原本就桀驁不遜,這事不是一時三刻就能辦好的。隻要君兒平安歸來,朕就放心了。”
雮夜君心中略略激動,道:“兒臣多謝父皇關心。”
也不知過是多久了,這是父皇第一次對自己說出這種帶有關心的字眼,這使得雮夜君有些心潮起伏。
仙皇自禦座後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舒展一下筋骨,走了過來,說道:“君兒,今日咱父子倆去鶴唳亭坐坐,東海郡的秋茶到了,咱們去嚐嚐。”
鶴唳亭是萬神殿仙霞湖的一處美麗的亭子,仙霞湖是萬神山的一個湖水清澈見底的湖泊,其湖水瀉玉潑翠,清冽晶瑩,視野開闊的湖麵就像一麵鏡子,正對著萬神山山巔的那朵壯麗的祥雲,站在鶴唳亭上,湖光山色盡收眼底。實是一個觀景的好去處。
在以往,身為儲君的雮夜君偶爾會登上此華亭,借著美景抒懷一番,但如今他已經沒了那種心情了,或者說隨著自己境況的改變,他已經將覺得這種登臨感懷的事情實在是一件無益之事。
而父親將自己帶上鶴唳亭賞景的事,在他的記憶當中,已經遙遠得有些模糊了,如今父親主動約自己去鶴唳亭品茗,讓雮夜君激動的情緒再次泛起波瀾,不過他將這份激動輕輕斂起,正色道:“兒臣謝父皇賜茶。”
由於鶴唳亭是萬神山一處熱門的景點,所以負責此處的有司將正在亭上風花雪月的一對公子佳人攆走,再匆匆命人將珍瓷茶具頂級香茗布上,然後將一些清雅的花卉點綴於亭子周圍,既不會讓花奪景,也能讓賞景的人感受到花香所帶來的愉悅。
山風從湖麵那邊的山麓吹了過來,帶著冷冽的山野氣息。細嫩的茶葉在滾燙的水中緩緩展開,濃鬱的茶香升騰於空中,天青色的秘瓷在這一刻與頂級的秋茶成就了一段品茗的美好時光。
在旁邊侍候的奴仆婢女都被仙皇趕走了,此刻,在冬日微微清涼的風中,在落日映照在那一朵山巔的祥雲反射過來的光暈中,許久沒有坐在一起的父子倆,開始了悠閑的品茗時光。
“君兒是否還記得,朕是何時與你一道在此賞景的?”仙皇微微抿了一口茶,眸色淡淡。
雮夜君舉起茶盞,也是微微抿了一口茶,聽聞父親說起往事,心中略略黯然,笑道:“如果沒有記錯,父皇應當是在兒臣六歲那年,攜兒臣來了鶴唳亭,那時應當也是個冬季。萬神山上積了薄薄的雪,不多,就像現在這樣。”
“嗬嗬,慚愧,朕都不記得了。朕隻記得你母親那時候也在旁邊,她笑得很美,真的很美啊。”仙皇悠悠一歎,眼神有些落寞。
想起母親,雮夜君心中微微刺痛,眉心浮現一抹哀傷,隻低頭抿了一口茶,不說話。母親彌留之際,自己並不在萬神殿,當急急趕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經撒手而去了。他好恨,他恨自己未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麵。
仙皇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掃過,說道:“說起來,朕對不住你母後啊。”
雮夜君略略驚愕:“父皇何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