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景曆來是個暴脾氣,此刻他再也忍不住,怒吼一聲,疾步近前,揮拳就要打向高澄。
高澄身子小,自然靈活,側身閃了過去,但他也不能還手,自己製定的《麟趾格》中就有毆打、謀殺尊親屬的惡逆之罪,屬於重罪十條,不得赦免。
事發突然,群臣都沒有反應過來,尉景追打高澄,高澄一邊逃一邊大喊:
“尉太保得了癔症,快來人將他送回府中。”
有的大臣出門喚侍衛,有的大臣攔住尉景或者護住高澄,也有人嬉笑著看熱鬧,議事大殿裏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阿惠兒,你父尚且敬我,你居然屢次三番挑釁,你、你、你不當人子。”到底是上了年紀,被人攔住的尉景喘著粗氣指著高澄罵道。
高澄也不回嘴,倒不是他好氣量,真要撕破臉皮對罵,傳進高歡耳朵裏,沒準自己還要挨揍。
不一會,斛律光領了一隊禁軍闖了進來,見到高澄發髻散亂,斛律光也不拜見天子,徑直走到高澄麵前:
“世子受驚了。”
“無妨。”高澄笑了笑,吩咐道:“尉太保得了癔症,明月速速將他送回府中好生安養。”
“末將領命。”
尉景怒視逼近的禁軍們,咆哮道:“誰敢碰我!”
禁軍衛士們一時間躊躇不前。
斛律光可不管尉景是個什麼身份,看到麾下禁軍畏縮,心中大怒,喝道:“還不快將尉太保架出宮去。”
到底掌管了禁軍半年多時間,斛律光雖然年輕,可憑著自身武藝,在軍中威望甚重,當即有兩名侍衛攙住尉景雙臂,要把他往外拖。
尉景卻蹲下了身子,吼道:“我不走,阿惠兒,你敢如此對我。”
高澄見拉不走尉景,淡淡道:“還不抬了尉太保的腿,沒見尉太保癔病發作都走不動道了嗎。”
當即又有兩名侍衛一人扛起尉景一條腿,一行人就這麼舉著尉景,由斛律光領著出宮去。
“阿惠兒,我一定會告與高王...”
群臣包括元善見都伸著脖子,目光注視著被抬走的尉景,尉景的聲音越來越小,已經被抬遠了。
發生了這麼稀奇的一幕,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高澄整了整衣冠,露齒笑道:“繼續吧。”
今日的朝會終究沒有改變俸祿製的頒行,高澄引用孝文帝一朝中書監高閭的論點,認為斷俸隻是一時之計,不是長久之道,同時認為就是因為常年斷俸,才使得貪婪者放縱他們的欲望,高潔之士也難以保持清白,這才有了如今吏治腐敗,民不聊生的局麵。
一場朝會草草結束,然而當朝會上所發生的一切傳揚開來,沒有人再去討論俸祿製,反而不論高官權貴,或是市井小民,都對尉景追打高澄,反被高澄命侍衛架出宮的風波津津樂道。
更對消息傳到晉陽後,高歡的反應翹首以待,畢竟上次高澄辱罵尉景,高歡可是下了狠手教訓兒子。
可出人意料地是高歡並沒有發表關於此事的任何看法,甚至對尉景來信訴苦,也無動於衷,隻是回信安撫了一番。
高歡的理由也很充分:軍務繁忙,實在沒有空閑去管這倆姑侄的矛盾。
靈州之戰以後高歡朝鄴城,明確高澄在政務方麵的權力,之後返回晉陽立即命阿至羅人進逼西魏秦州刺史萬俟普所占據的覆秣城。
萬俟普、萬俟洛父子本就不與宇文泰齊心,順勢率領部眾歸降東魏,隨行的還有西魏豳州刺史(豳bin州,在今陝西鹹陽北部)叱幹寶樂、右衛將軍破六韓常等人.
宇文泰領輕騎追了千裏,無功而返。
高歡在晉陽接見眾降將,念及與萬俟父子信都起義,共討爾朱氏的昔日舊情,又看萬俟普年紀老邁,更是親自扶萬俟普上馬,這一手收買人心,感動得萬俟洛脫帽跪地,賭咒願出死力以謝深恩。
宇文泰這一年很不好過,先是失了夏州,又毀了靈州,不止萬俟父子、叱幹寶樂、破六韓常等人東逃,入秋後也逢了旱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