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懂得無論什麼事都做的最好,什麼事兒都學的最快,克製了孩童天真爛漫的性格,漸漸變得冷漠和倔強。
小兒走到方桌前,稍有些吃力的蹬上太師椅,從筆山上拿下筆,正要落下,忽想起什麼,抬頭問:“太太,要做什麼呢?”
他練字的時候,父親或看書,或坐在大桌後沙沙寫著奏折,或看著圖紙埋頭修改,批注。
容昐正從一處偏僻的角落裏抽出一本書,聽到他聲音,回道:“你父親藏書頗多,娘親看看。”
不得不承認,在龐府,龐晉川的書房是最大的房間,
裏頭藏書之豐富讓容昐咂舌。
一排排的書架高聳挺立,經史子集密密麻麻分的有條不紊。
容昐抽出的是一本年代久遠的書籍,看著書名,似應試科舉的書,她放了回去,抽出旁邊一本,還未打開啪的一聲,書中掉落出一張紙。
容昐心猛地一跳,蹲下撿起。
紙張已經泛黃,頁邊似帶著水痕的卷邊,容昐好奇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畫像!
一個妙齡少女的畫像。
“咦?”容昐蹙眉,畫的是誰?
又看向提字,卻是崔護著名的絕句: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落款處寫著一個川字。
看這筆法和提字明顯是龐晉川所做,隻是如今龐晉川的筆跡周密,緊勁連綿,由她所見的畫中多是寫意山水,極少見著人物,便是有,也是山間避世的寒士和鄉間農夫。
然這畫中人,是一女子,首先就讓容昐感到新奇,再細細看去,這筆法卻尤為稚嫩,似強加所作,美人也花的十分呆板死氣沉沉,毫無畫出人物的韻致。
再看紙張完好無損,筆墨之間稍有牽連,可見是畫完後就隨意夾入書卷之中,沒有再拿出。
容昐細找下,了然:“原來如此。”少女身上玉牌上雕刻著一個細小的姚字。
再聯係詩詞,估計是大夫人所說,當年差點和龐晉川定親,卻不幸夭折的姚小姐。
“太太,太太!”小兒看不見她,忽然叫起。
容昐慌亂之間連忙應道:“什麼事兒?”
小兒眼兒彎彎:“沒事。”知道她沒走,還在,就好,小兒笑眯眯的繼續寫字。
然而小兒卻不知,他的母親正在窺探他的父親年少時的秘密。
容昐將畫稿重新折疊好收入卷中。
忍不住,覺得好笑。
原來龐晉川那樣的人,竟也有一段如此青蔥的歲月!
為賦新詞強說愁,獨上西樓。
一個死的人,估計連話都沒說過三句,怎麼可能有了愛?容昐懷疑,估計連龐晉川自己都忘記曾經在那個歲月,他為夭折的姚小姐畫過一副畫,並藏在書裏。
或許他對姚小姐的記憶也隻剩下一個符號,就算現在再和他說這個名字,他也隻是很冷淡的想,然後點點說:“哦,是她。”
然後繼續沿著他的路,經營著他的世族和官位。
容昐將書重新放回書架上,拍拍手間的灰塵,走了出去,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從龐晉川的時空中走出。
小兒望著母親笑眯眯的模樣,問:“太太,您笑什麼?”
容昐眼珠子一轉:“唔,等你長大了,我可以考慮告訴你?”
“什麼?”小兒眨眨眼,迷惑的很。
“秘密。”容昐笑道。
套話不成功,挫敗感油然而生,小兒啊了一聲:“太太最壞了!”
容昐但笑不語,暖暖的陽光滑入窗台,照在小兒蓬勃生計的臉上,容昐在想。
如果當初這個姚小姐沒死,嫁給了龐晉川,那顧容昐就不會嫁他。沒了龐家在哪兒,顧容昐或許還有機會嫁給黃沄湖。
那她還會穿越來到這個時空嗎?
這個時空裏還會有小兒的存在,有如茹的痕跡嗎?
容昐想著想著,不由低頭笑出聲,搖著頭,長長垂下的梅花墜子映射出奪目的光芒,似一滴珍寶掛於她耳邊,美的讓長汀一時竟移不開眼。
原來,太太一直是這樣好看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