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州抬起大手,元氣包裹著他的手掌,向前推了半尺,又停了下來……五指微顫。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世上有哪一個做父親的能,能對自己的孩子下得去手?
陸州猶豫了。
很難想象一個人要承認自己無能,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
他的思緒陷入了短暫的混亂,做了一連串的假設——假設不是穿越客,假設沒有將他們抓回來,假設停留在八葉,假設自己充當薑文虛……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無數個混亂的念頭,充斥腦海。
短暫的混亂過後,陸州收起思緒,五指抻開,向前一推。
金色的掌印來到司無涯上方時,化作數道符印。
這是天師道門的封印手法。
當年最不起眼的道家符印。與“縛身神咒”相比,“封”字符印,節奏緩慢,複雜。元神修行者就可以修煉使用,八葉時就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
它有一個顯著的作用——可以封印目標,永葆原狀。
道家也好,佛家也罷,時常使用此類印法,超度死者。
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用到這封印之法……
他有些自嘲搖頭,看看這些徒弟,多有本事啊,像是打不死的小強,還會想方設法揮刀弑師。
現實充滿了戲劇和意想不到。
修行之道上,哪有一帆風順。
沒有流血的修行之路,算哪門子路?
一個個的金光符印,緩緩落在了司無涯的身軀上。
“封”字符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更大號的封,從頭到腳覆蓋。
這時,司無涯的身上響起嗡鳴聲。
陸州看了過去,看到了司無涯丹田氣海中,冒起的一團綠光。
“太虛種子……”
人死,種子也代表著滅亡。
他想起了給司無涯太虛種子的場景——
司無涯問道:“師父,這是何物?”
“一種丹藥,讓你吃就吃,哪裏來的這麼多廢話。”
“毒藥?”
“為師要折磨你們,還需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服用完丹藥,滾出去,在後山禁足一個月,直至丹田穩定,做不到,就永遠別出來!”
嚴師出高徒?
還是過於虐待?
往事不堪回首。
陸州五指收攏。
那太虛種子被封字符印時摁了回去,進入丹田氣海中,再也沒了動靜。
封字符印,起伏不定。
“死氣太盛?”
陸州摒除雜念,專心推出道道封字符印。
八葉就能發揮出威力的封存之法,堂堂大真人施展出來,竟是這樣?
他覺得不對勁。
“封!”
大喝一聲,兩道巨大的封印字符,蘊帶強大的元氣,收攏前方,迅速將所有的死氣擋在了前麵。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死氣竟越來越盛,絲毫止不住的意思?
太虛種子竟有這樣的後遺症?
陸州使用了天相之力。
天相之力爆發,形成朵朵蓮花。
也許是之前在複生畫卷中待得時間太就,以至於有點意識不太清醒。
那一朵朵蓮花忽明忽暗。
房間內的場景來回變幻,迷霧,叢林,山川,河流,大地,無盡之海,海底世界……以及,無盡黑暗裏的一抹明燈——功德石。
他看到了功德石上的字符一個個飄了起來。
那些金光閃閃的字符,像是發光的蝴蝶,照亮了黑暗,朝著前方掠去。
陸州屏息凝神,運轉丹田。
意識陡然清醒。
回到了房間中,正好捕捉到了那金光閃閃的字符沒入司無涯的軀體當中。
所有的死氣,也都在一瞬間被字符驅散。
“怎麼回事?”
封字符印已經完成。
陸州看向自己的雙掌,並無異常之處,一切正常。
“這講道之典,好生邪門……難怪世人稱其為魔神。”
他總覺得講道之典裏,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以及很多無法理解的力量。
他感到身體似乎有了點少許的僵硬。
本能看了一眼剩餘壽命。
眉頭微皺。
“竟足足少了一千年的壽命?”
在東閣中使用鎮壽樁,待了七天,一千倍也不過是七千天。
滿心疑惑的陸州,已經無心去思考個中緣由。
講道之典也好,功德石也罷,包括最原始的封印之法,都不能幫助司無涯起死回生。
一千年,何足道哉?
司無涯的膚色漸漸穩定,死氣全無。
陸州再歎一聲。
搖了搖頭,仿佛人變得蒼老了許多,轉身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