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的時候總是容易難以入眠,什麼時候睡著的不清楚,但不出意外的是,謝離又一次夢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第一次見賀昱的時候是在落月山的山腳下。
當時的謝離也是雙數出頭的年紀,剛剛殺死上一任的魔尊,聲名狼藉,傳言提其名可止小兒夜啼。
奈何這位新任魔尊神出鬼沒,很少有人能夠得見他的真容。
遇見賀昱的時候,是在一個陰雨天。
彼時謝離剛殺完老魔尊的部下,心情甚佳,洗幹淨血跡,下了落月山躺了一葉扁舟遊湖。
青山綠湖,連綿的細雨落在衣袖上逐漸洇濕大片。任誰也想不到,這文靜清雋的年輕男人就是那位殺人如麻、大名鼎鼎的詭扇魔尊。
他功力極高,世上幾乎無人能敵,但時常又懶得用,於是任憑細雨婆娑潤透,閉著眼假寐。
年輕的男人眉目明絕,即便半遮了一道帷紗,風過時隱約透出的側臉弧度,也足以看出底下不凡的麵容。
側畔有京城結伴賞煙雨江南的世家子弟在湖心亭小聚,很快有人盯上了他。
“那人是誰?”
“看身形應當不是咱們認識的。”
“二公子有興趣?”
“哼,我沈二還沒有荒唐到這種地步。”
……
亭裏的聲音不大,但謝離聽得清清楚楚。
他覺得有趣,於是任憑船下的身影接近、操控小船,順從地被“迷暈”帶走了。
“二公子,咱們說好的報酬……”
“給他。”男人冷笑。
對方喜極:“多謝二公子!咱言而有信!絕對不會把今日之事——”
輕微的破空聲,“嗤”一聲,謝離聞見了血腥味。
他依舊閉著眼靠在樹上一動不動,嘴角卻詭譎地彎了彎。
“退下吧。”
“是。”
沈二一搖折扇,鄙夷地瞥一眼地上麵容扭曲的屍體,這才抬起眼,貪婪地看向樹邊昏迷著的美人。
原本以為泛湖時遠遠一瞥已經驚豔,卻沒想到,離得近時,才更覺得目光難移。
竹葉青的衣衫沾雨濕了,領口微微散開,隱約透出折度漂亮的鎖骨。目光再往上,是色淡微勾的唇……以及一雙似笑非笑的多情眼。
沈二一驚,瞪大了眼正要開口,脖頸卻猛遭重力,他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謝離倏爾垂下眼,斂去眼底驚異的殺意,他竟然沒有察覺來人的氣息。
夢境開始模糊,隻有那道身影如冷雪,逆著光看不清眉眼,隻有一道聲音,冷冽且沉:“可有事。”
謝離不動聲色斂起冷戾,抬起臉時,已經笑得一派溫和,感激不已:“沒事,多謝這位……”
他問:“請問閣下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改日一定登門道謝1
那人似乎生性冷漠,隻蹙眉吐出兩個字:“賀昱。”
“多謝這位賀公子,”謝離笑著看他,“叫我阿離就好。”
……
“謝離……謝離?”
耳畔有人低聲叫著自己的名字。
謝離瞬間睜開眼來,天旋地轉,他迅速又閉上了眼,擰起眉悶哼一聲。
賀昱皺起眉:“你好像發燒了。”
不用他說,謝離自己就察覺到了不對。呼吸滾燙,身上也熱得異常。
他喉間滾了滾,開口時聲音沙啞:“幾點了?”
賀昱看一眼時間:“淩晨兩點半。”
這個點,最近的醫院恐怕都要開車一個多小時才能過去。
謝離緩慢地眯開眼,果然窗外還是濃重的夜色,他吐出一口濁氣,支撐著自己坐起身,下了床。
賀昱一愣:“你要幹什麼?”
謝離不搭理他,徑直進了浴室,關上了門。
水聲開始嘩然,沒一會兒,謝離就隨便套了件衣服出來了,閉著眼往床上一倒,仔細聞了聞沒有汗味,才翻身滾進了被子底下。
賀昱看一眼他濕沉的頭發,低聲說:“不吹幹頭發會燒得更重的。”
謝離腦子裏渾渾噩噩,卻似乎是嫌他吵,皺眉拉過被子蒙住了臉。
賀昱沒有辦法,轉身進浴室,折騰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吹風機來,走到他床邊插好電:“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