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離不傻,看懂了少年隱晦的一點心思。

他既震驚,又覺得異常諷刺。上一世和賀昱恨得不死不休,甚至最後落到了同歸於盡的下場,這樣扭曲的關係,如今重活一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麵對這種場麵。

謝離站在雨中傘下,目光沉沉地與賀昱對視了很久,才道:“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賀昱一怔,眼中浮現出茫然。

看他這幅模樣,謝離立即明白了,又氣又想笑,惱怒盯住賀昱,最後隻沉聲丟下一句:“……你他媽可真行。”

他扭頭就走。毛都沒長齊的狗東西,虧自己還差點當真。

賀昱不明所以,見他傘都不打直接進了雨裏,皺眉連忙跟上去:“謝——”

他頓了頓,咬牙叫:“阿離1

謝離腳步猛地一停,回頭盯過來,上前一把鉗住賀昱的下巴抬起來,眯眼逼近了,眼底的怒火鋒利明銳:“滾遠點兒,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賀昱呼吸急促,為這呼吸曖昧走了神的一瞬間,對方卻已經鬆開了他,三兩步進了門,哐!一聲砸上了。

他怔了會兒,回想起剛剛脫口而出的那兩個字,擰起眉:“……阿離。”

似乎格外熟悉。

夢中還是漆黑的雨夜,大雨淋漓,刀光劍影血氣衝天。

賀昱一手執劍,冷冷地望著麵前的景象,心中湧上道不明的惱怒,聲音冷得透骨:“不知廉恥。”

華麗的大床上正綁著一個穿透明薄紗、膚白清秀的男人,他滿眼羞恥與驚慌,想要逃卻手腳被縛,口中也被塞了東西,隻好拚命嗚嗚著向來人求救。

聽見這句評價,一旁原本皺著眉的年輕男人忽然轉過頭,笑了起來。

他穿一身暗紅滾繁複金紋的魔道長袍,身前清雋修長,懶洋洋地走上前:“賀宗主,是你門下這位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來招惹落月山,我可什麼都沒幹……沒來得及呢。”

他手握折扇,長發入墨,嘴角眼底都蘊著詭譎笑意,笑意底下藏著雙方都看得清楚的殺意。

他越靠越近,賀昱目光沉沉,劍光乍然淬起冷意:“滾。”

對方挑挑眉,卻惡劣地逼近了,嘲諷地壓低聲音:“怎麼,現在不是你情動——”

不知道是被哪個字刺激到,賀昱心緒驟然大動耳中嗡鳴,劍氣爆裂、帶著必絕殺氣撲麵而來。

謝離猛然一挑折扇翻身掀起紅浪,躲開了這一擊,神色沉下去,抬眼盯來的目光中滿是惡心,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你當老子願意跟你做那事?!要不是當年你不知死活非要去——”

他猝然止住了話語,狠戾道:“當時就該直接殺了你。”

山巔之外雷雨紫電猙獰,刺亮了賀昱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瞳。

他翻滾著壓抑不住的魔氣,咬緊牙關:“閉嘴。”

謝離心中清楚,兩人實力相當,真動起手來恐怕自己也討不了什麼好處,又被其他人坐收漁翁之利。

隻得壓住了殺意,冷冰冰地盯著他:“賀昱,你早已心術不正,遲早有一天要被反噬。”

他頓了頓,回頭看一眼床上聽得清清楚楚、滿眼驚恐的男人,又移過視線來,似笑非笑:“天道之子又如何?遲早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下一瞬,詭譎的蓮花香氣散開,風過後身前已無半分人影。

雪色衣擺翻飛,賀昱一手執劍立地,手扶心口猛地吐出一口血,再睜開眼時,瞳中已經滿是灰霧一樣的魔氣。

他抬起眸,看向不遠處床上被牢牢縛住的男人。

對方憋得臉色青紫,呼吸急促,瘋狂搖著頭驚懼不已。

今日兩人所說的話,不管是入魔或是曾經的一夜荒唐,均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謝離這是在逼自己動手。賀昱提著劍,走近了。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這人幾乎赤//裸的身體上,無端覺得刺目。

劍起劍落,血液迸濺。天邊倏爾炸開一道猙獰紫電,映明了男人冷峻無情的眉眼。

謝離說得沒錯,他心魔已入,活不長了。

但就算要死,也要把那人一起拉入地獄。

“……阿離。”他的聲音滿是殺意,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