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惡心就惡心在,後期孟衍想要擴展孟家產業、染指謝家的藝術界,於是把這件事一再擴大,製造輿論說是謝恒海故意收沈白白為徒,隻是想要強搶他的作品撐起謝家,更是買通了他曾經的學生來抹黑謝老。

這一番黑料和噱頭壓下來,逼得謝恒海氣怒攻心,最後病重離世。

而繼承了謝家的謝翔也是個廢物點心,根本不堪大事,因此,在孟家和顧家的聯合打壓下,不過兩年,謝家這棵曾經根係龐大的藝術界頂尖的大樹,很快就被吞吃入了腹。

而這期間裏,孟衍對謝恒海所下的黑手沈白白全都一清二楚,卻在輿論最風頭的時候,未曾說過一句話去解釋,以受害者姿態享有了無數同情和支持。

且可笑的事,謝家倒塌後,沈白白依舊營銷著“國寶級國畫大師的關門弟子”這一含金量極高的藝術界身份,一路扶搖直上。人們誇讚他不僅繼承了謝恒海的衣缽、更是青出於藍,直接把人捧上了神壇。

而謝家一群人則徹底成了沈白白向上攀爬的墊腳石,被踩進了泥土裏。

謝離麵無表情地回過神。

“……對了林老,晉級賽什麼時候出成績?”

林旭扶了扶眼鏡,笑道:“應該就是下個周了。”

王賢也跟著打趣:“看了沈小少爺要早做準備,整理拜師宴咯。”

沈白白抿起嘴角來,有些不好意思:“不要這麼說啦,雖然我很想拜謝老為師,但大家也很厲害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前三名呢。”

“小白你肯定可以的1顧斐然驕傲地說。

一片其樂融融間,顧謙卻莫名注意到了轉身朝門外走去的人。

他頓了頓,皺眉跟了過去。

藏書閣裏燈光通明,映得長廊畫壁上的仕女圖寂靜無言,格外朦朧。

謝離垂眼看著,抬起手,用指尖勾勒著袖口弧度,眼也不抬地低聲問:“跟著我做什麼?”

顧謙擰了下眉,說:“不要跟小白計較,他還隻是個孩子。”

聽到這話,謝離不知道是想起什麼,莫名笑了聲。他卻沒說什麼,收回手,慢吞吞地搓了搓指尖,抬眼看著畫中熱鬧的宴會景象。

“如果你擔心謝老——”

謝離突然打斷他:“能問你件事情嗎?”

顧謙頓了下:“你說。”

麵前的青年於是轉過身,借著琉璃頂彩色映照的光,望進他的眼睛,緩慢道:“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幫你擋的酒裏麵放了什麼嗎?”

顧謙神色一暗,沒有出聲。

謝離似笑非笑,靠近了,漂亮漆黑的眼瞳倒映著麵前男人的身影,語帶笑意:“那你猜猜看,我為什麼要非要替你擋那一杯酒呢?”

對方的聲音清沉:“……你的沈白白是寶貝,我謝離就隻能甘當草芥嗎?”

顧謙高大的身形一僵,喉間滾動。

謝離慢悠悠欣賞著麵前男人難堪的表情,不急不緩,又道:“你們離開之後,孟衍對我又下了藥。”

顧謙幾乎是下意識地逼問:“後來呢?1

聞言,麵前的人卻緩慢地勾起嘴角。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像是在笑,惡劣而詭譎,眼中卻帶著濃重的恨:“……你猜。”

顧謙猛地抬起眼,眼底翻滾起洶湧暗潮。

他不可抑製地回憶起那個晚上。

不知道為什麼,謝離好心替自己擋了摻料的酒,他厭惡孟衍卑劣的手段,也有過擔心對方會不會被孟衍報複。

但顧謙想起麵前那人向來霸道的名聲,衡量之後,相比還是小白更需要保護,於是直接帶著被酒漬濕了衣服的沈白白離開了。

因為他曾經親眼見到之前在生日宴時小白被孟衍欺負的場景,於是縱容男孩那晚格外粘著自己,像隻膽怯的小動物。

以至於沈白白小心翼翼地提出害怕、想要和自己一起睡覺,他也並沒有多想就答應了。畢竟自己看著男生從小長大,自然對對方的好感更多一些。

卻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自己離開後謝離會遭受那樣的事……想到這裏,顧謙腦海中突然浮現起青年麵色潮紅,惱怒仇恨、被迫承受一切的模樣。

他猛地攥緊了手指,眼底泛起怒火,對孟衍,更對自己。

青年看了他很久,最後嘲諷般丟下一句“祝你和沈白白百年好合”,然後擦幹淨了手,起身離開了。

他沉默又驕縱,連背影都格外桀驁,仿佛被選擇放棄的人並不是自己。

顧謙生性淡薄,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然而此時盯著麵前這人的背影,卻第一次感覺到了不可控的悔意和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