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時已經是深夜, 醫生把人仔細從裏到外地檢查完一遍,確認是因為疲勞過度引起的免疫力下降發燒後,建議他留下掛一晚上水。

顧謙原本想留下, 卻還有別的事要回去處理,隻能先給謝離安排了一間單人間,叮囑幾句好好休息才離開。

門關上, 室內依舊一片明亮。房門外推車滾輪的過路聲音吵鬧,屋裏是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謝離垂眼看了看紮入了血管的針, 藥液滴速不快, 但偏涼的液體流淌進去很快就使得右手冰冷發麻。

外麵有醫生與病人家屬的低聲交談, 歎息和哭泣聲聽不清楚, 十分吵鬧。

謝離沒什麼情緒地移開視線,望向窗外浸沒在淅瀝雨夜裏的車水馬龍。

護士進來換藥時, 似乎認出了謝離的臉, 忍不住有些激動, 悄悄多看了幾眼。

謝離並沒有在意, 恰巧屋裏的電視機正在重播著國畫院為謝時俞的贈畫拍攝的紀錄片, 他這才緩慢從窗外收回目光, 抬頭看了看。

在看到屏幕裏自己一閃而過的臉時眯了下眼, 似乎覺得新奇。

“……謝先生, 您的手太冰了,我給您拿個加熱器吧。”護士小聲問。

“謝謝。”

病床上的男人穿了一身藍白條紋病號服,鬆鬆地映出清瘦的肩頸和脊背, 他的麵容蒼白,於是更映得那雙眼睛黑幽幽的,長睫遮蓋下,矜持又冷漠。

謝家破產前後的事在網上鬧得很大, 各種世家八卦與亂七八糟的猜測齊飛,護士當然也是清楚的。她低頭放加熱器時,看一眼男人手背上清晰泛青的血管,忍不住歎口氣。

謝離聽得清楚,於是抬眼望過來。

對方一愣,臉色頓時就有些紅,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天氣變溫,謝先生應該多注意身體。”

一個陌生人的關心令謝離莞爾,他的神色溫和了些,嗯一聲。

“……這些畫作的價值,並不是一個時代的人能夠衡量的。”電視裏旁白的聲音沉穩而緩慢,“謝離是一個出眾的藝術創作者,他的天賦不該被掩蓋。”

護士抬頭看了眼電視,抿抿嘴,又覷一眼床上的男人,終於鼓足了勇氣,迅速道:“謝先生,有很多人喜歡您的!加油!”

小姑娘涉世未深,眼神裏帶了鼓勵,謝離被安慰得一愣,朝她笑笑,沒有說話。

夜裏的病護依舊繁忙,護士很快就收好換下來的空藥瓶,跟他道了晚安就推著東西出了門。

醫院是個甚少有歡聲笑語的地方,門外的窸窣吵鬧聲依舊絡繹不絕,謝離安靜了會兒,左手拉起被子蓋過頭頂,疲累地緩慢閉上了眼。

謝家破產之後,各種資金周轉不開,許多傭人都已經遣離,名下的幾套房產也已經全部變賣用於歸還債款。

謝離現在住的地方是謝氏的最後一處房產,一棟獨樓小別墅,比較偏僻,屋裏隻還留著趙管家和林叔。

由於他現在在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除了謝老和顧氏那批簽了保密協議的人之外,其餘人一概不清楚謝離躲在顧謙那裏做些什麼。

不止是外人,連趙管家都以為他現在是在和顧謙一起發展感情,甚至還為之悄悄鬆了口氣。

謝離沒有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訴他們,也沒跟林叔打電話來接。

可他大病初愈一時間疏於防備,在出院準備自己打車回去時,未察覺到危險。剛轉過一處小巷口,直接就被守在醫院門口守了幾天的孟衍的人劫走了。

對方似乎對這種事極其有經驗,準備得十分充分,捂住口鼻的□□氣息濃鬱、令人幾欲作嘔。

所幸暈眩時間不長,謝離很快醒來。眼睛被黑布蒙著,雙手也被粗麻繩綁住,身下是柔軟的地毯。謝離擰眉掙了掙沒能掙開。

有腳步聲響起,不緩不慢朝著自己的方向走近了。他動作一頓,蒙著黑暗抬起頭來。

果然,不可視的陰影感靠近後,一隻冰冷的手不由分說地捏起自己的下巴。

孟衍低頭看著他,聲音裏帶著歎息:“幾天不見,怎麼瘦了這麼多,看著怪可憐的。”

謝離背抵著牆,任由他的指腹忽輕忽重地摩挲著唇角,卻緩慢放鬆了,低低笑起來:“孟總這個問題問得好,但凡你也破一次產,恐怕會比我可憐得多。”

緊閉的房間內,光線昏昏沉沉,麵前的男人並不因處境而擔憂,依舊笑意盈盈。

他雙手被綁縛丟在角落裏,那雙攝人驚豔的眉眼遮住,隻有唇角彎著,卻依舊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孟衍的神色暗了暗,按著他唇角的指腹忍不住偏移,往溫處重重碾去,卻在觸及的下一瞬猛然狠狠一疼。

他迅速抽回手,冷戾抬起眼。

血珠滾湧出來,蹭在謝離的唇角,他緩慢舔掉了,低聲笑出聲來:“孟總,想享美人福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命啊。”

孟衍的目光漆黑,半晌,才陰鷙道:“謝離,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像條狗一樣跪在我腿下求我上了你……”

他抬起手,侮辱般拍了拍對方的臉:“記得乖一點,以後還能少吃點苦。”

謝離是清楚他沾毒的事的,也知道他這句話並非無的放矢。他喉間微動,卻嘲諷地嗯?一聲:“怎麼,孟總又要給我下藥?”

見他誤以為到這個方向,孟衍並不解釋,似乎更饒有興趣地眯起眼來:“是個不錯的注意。”

“也好。”謝離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現狀,襯思片刻後卻道,“不過我要在上麵,不知道孟總吃不吃得消。”

聞言,孟衍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謝離,別上趕著找罪受。”

他言語裏有暴怒的警告,謝離卻毫無懼意,笑著歎氣:“不就是上個床,孟總也不至於把我綁成這樣吧?難道是對自己的能力太沒信心?”

他頓了頓,又勾起嘴角:“不過你在下麵的話倒也用不著那東西——”

話還未落,喉間猛地被人扼住,鈍感的痛苦逼得謝離被迫揚起頭來,擰緊了眉大口呼吸。

襯衣下擺被猛地掠起,繼而一隻手不由分說惡狠狠解開他的褲子,孟衍抬腿分開他的膝蓋、咬牙逼近了:“我本來想換個地方的,既然你這麼不知死活——”

謝離咬牙悶哼一聲,似乎拚命掙紮著想要踹開身前的人,可卻被對方一手攥緊了腳踝、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

後腦勺擦蹭著著牆壁重重磕在地上,謝離頓時一陣頭暈目眩,臉色極其蒼白。

他大病初愈身體還虛弱,喉間頓時湧起惡心感,一陣恍惚,等頸間的濕熱感傳來才猛地回過神。

咬緊了牙,依舊借掙紮的姿勢不動聲色著手腕割上的繩子。戒指上藏著的利刃鋒利,左手很快被解放出來。

孟衍卻毫無察覺,呼吸炙熱,似乎是覺得不夠,一把拉開覆著他的眼睛的黑布,貪婪地觸碰著這雙眼睛:“隻要你乖乖聽話,我是不會害你的。”

聞言,身下的男人緩慢睜開眼來,瞳色漆黑,微勾的唇角上有暗紅血漬,似乎含著詭吊笑意,危險又可怖。

他的肩頸緩慢繃成了一個極易進攻的弧度,隻待對方靠近,鋒利的刃就能割破他喉間的動脈管。

孟衍莫名覺得頸間發涼,他擰緊了眉正要開口,卻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這才一頓,回過頭:“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