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熬兩天夜就習慣了。”

“這怎麼行,這兩年您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了……”

兩個人聊著天,踩著砂礫深深淺淺地朝岸邊的別墅區走去。

一兩個月不見,謝恒海的精神比之前快破產時好了許多,大約是沒有變為臆想中最壞的結局,他的心態也好得多了。

書房燈光下,他的頭發依舊花白,帶著副老花鏡,皺眉一張一張地翻看著文件,邊看邊問提幾個疑點。謝離喝著水,一一清晰地答了。

終於徹底核對完文件,謝恒海才長出一口氣,收了老花鏡,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男人。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

謝離皺皺眉:“嗯?”

謝恒海緩慢放下文件,麵容平靜,目光沉沉帶著通透:“去年的時候明明很多東西你都還不懂,短短一年,你怎麼能在謝家還未破產時就突然學會了這麼多東西、做了這麼多打算?”

謝離握著杯子,沉靜看了他一會兒。燈光暖黃,映得他眉眼明絕。

“我做得好嗎?”

“……已經不能更好。”

謝離移開視線:“那就夠了。”

他似乎不願解釋。

謝恒海看著他平靜的表情,許久,才低聲道:“無論去年一年發生了什麼,你現在又是什麼想法,請記住一句話。”

謝離無聲抬起眼。

“是你救了謝家。”他緩慢開口,攥緊拐杖站起身來,微微頷首,“……我應該感謝你。”

謝離的呼吸一輕,輕易避開了這個禮:“不用。”

“這是我身為‘謝離’應該做的事。”他看向麵前的老人,指尖輕點了下太陽穴,眯眼,“都是‘我’。”

聽到這句話,謝恒海的臉色似乎緩和了許多,他緩慢落了座,半晌:“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謝離彎彎嘴角,笑起來:“確實。”

他並沒有撒謊欺騙謝恒海。曾經的“謝離”與現在的他確實已經融合,上一世早已身死道消,如今更像是一場重生。

“對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謝恒皺起眉道,“你跟那個賀昱到底是怎麼回事?網上穿沈白白是你們倆的第三者,真的假的?惡不惡心!”

聽到這個名字,謝離的神色瞬間冷下來:“沒有的事。”

見他這幅模樣,謝恒海頓時對網上所傳的謠言更確認了,擰緊了眉,欲言又止。

謝離卻仿佛未察覺,避開視線:“過兩天國畫院那邊的會議可能需要你出麵,提前準備一下。”

他避而不談,謝恒海當然也沒有辦法。糾結半晌,最後模模糊糊說了句:“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現在都出了國,你想幹什麼我又不攔你!”

謝離聽明白了,意外地看他一眼,嘖一聲。

謝恒海不願意多想小輩這些糟心事,匆匆轉移話題:“對了,孟衍真的會相信我們所有剩餘資金都用在國畫院合作項目上了嗎?”

聞言,謝離挑眉笑了聲:“您不會真以為,我給國畫院的那幾幅畫是白送吧?”

他指尖輕點水杯,笑意輕而模糊:“不把孟衍的眼睛遮住,怎麼能繞到他身後去背刺呢。”

謝恒海錯愕地抬起頭,忽然一震,他幾乎想脫口而出問一問對方的打算。

“……好了。”謝離卻沒再細細解釋,放下杯子起身,“困了,回去睡覺。”

謝恒海擰眉看著他走到門邊,又突然一停,回頭看過來:“注意身體。”

他一愣,對方卻已經收回視線轉身離開了。

關上臥室的門,老舊歐式別墅的燈光暖黃,窗外透過的月色皎潔。

謝離眯起眼,緩慢地脫掉衣服,望著鏡子裏的自己。

原著裏有關謝家的結局已經改變,謝恒海也沒有因心髒病突發而去世,“謝離”也沒有墮落潦倒而死去。

雖然劇情在努力對抗他的掙紮,拚命想把原定主角往正軌上拉,但很顯然,這一世的劇情並不如上一世的天道。

鏡子裏的人雖然傷痕累累青紫交加,眼底卻有光,深而幽靜,帶著乖覺的囂張。

————

敲門聲很輕,帶著試探。

似乎很久沒有聽到應答,對方於是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進來了。

屋內的燈熄著,隻有未拉緊的窗簾透過些許光線,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月色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循聲抬眼望來時,神色猶如修羅。

沈白白忽而一顫,走近了些,站在他身側猶豫道:“聽助理哥哥說,你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了。過兩天就是博覽會的開幕日,你要不要……”

他在對方越來越冷的目光中止住了話語,咬牙,抬手碰上他的肩膀。

正要開口安慰,手腕卻猛地被人攥緊:“啊!!”

骨頭錯位的聲音清晰,沈白白疼得臉色慘白驚叫出聲,被他毫無憐惜地狠狠推撞在書桌角上摔倒在地,一手扶著手腕,委屈又憤怒地望向麵前的男人:“阿昱——”

“你說,如果我殺了你,他會不會再回來?”

他的目光漆黑,身周的殺意猶如實質,仿佛手上曾沾過無數鮮血。這一瞬間,沈白白幾乎血液都凝固,腦海中驀地尖銳轟鳴。

他眼中全是恐懼,下意識往牆上靠:“賀昱、賀昱……你冷靜一點……”

賀昱麵無表情,步步靠近了。

“賀昱!你難道忘了我們之前約好的嗎?!”沈白白強忍住驚懼,連忙道,“謝家破產的事你清楚、孟衍絕對不會放過謝離!難道你忘了之前我們合作時說的、要把孟衍送進監獄嗎?”

賀昱的神情模糊:“就算沒有你,我照樣可以把他送進去。”

沈白白深吸一口氣,目光裏帶著狠毒:“但是有我手裏的證據的話,你可以提前至少三年!這三年裏、孟衍對謝離的威脅有多大你自己是知道的。”

對麵的人突然沉寂下來。

沈白白察覺到他身周的暴虐正在紊亂,急忙見縫插針道:“孟衍性格狠毒、他手裏還有那種東西,你就不擔心謝離這輩子被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