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常老下鄉的請求後,柳玉竹當晚便辭別常老,帶著秋離張二狗秘密出了揚州城。
對方設下監視之人,對於常老及其所屬必然嚴苛,想要帶著常老從屬溜走很是困難,因此柳玉竹還是帶著自己的隨從而去,懷中還帶著常老巡按禦史令牌,如遇危險,可直入縣衙調兵,亦可自保。
沿大江而下,柳玉竹來到了第一個村莊,這裏借著水利之便,村裏人多行販賣之事,或售賣手工物件,或運貨行於江上,而田地卻也沒有荒廢,莊稼地裏稻子長勢喜人,麥穗累累,眼看著就要到收割的日子了。
揚州之地,土地肥沃,雨水充足,種植水稻可一年二次,第一季於七八月份,第二季則是秋季末,寒霜來臨之前。此時正值秋季將過,田中的水稻都已經熟透飽滿,就等農人收割了。
“大叔,這稻子成熟了,怎麼不見農戶出來收割啊?”柳玉竹捉住路上的一位中年漢子,指著田間水稻問道。
“姑娘,看你打扮是從城裏來的吧,俺們上河村的人都出去做買賣賺錢了,沒時間收割稻子。”中年漢子打量了一番柳玉竹,解釋道:“不過姑娘也不用為我們擔心,再過得一日,就會有南人過來這邊了,他們是專門替人收割稻穀的,到時雇請他們就行,不會耽誤農時的。”
於是,柳玉竹便留了下來,想要看看這裏的人是如何雇傭南人為他們收割稻穀的。
第二日辰時,柳玉竹果然聽見從南方傳來浩浩蕩蕩的奔跑呼喊聲,那些人個個皮膚黝黑,麵相倒是淳樸,多是拖家帶口,包裹眾多。
“收稻穀咯!”
上河村的村民們也早已見慣了這幅場景,每年農忙時節,這些人都會來一趟。相互之間已經形成了慣例,南人隻要將村中的水稻收割,打成稻穀,最後分裝好,村長自會將所需工錢發給他們。
這樣一來也不需要每家每戶去通知交涉,全都按照自家的田地畝數付給工錢就是,各自也都省事許多。
柳玉竹上前搭訕,掏出幾顆糖果送給小孩子,“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啊?”孩子們得了糖果興高采烈,答道:“俺們從南寧來的。”
細細想了下,南寧幾乎屬於唐華國南邊邊境之地了,臨近交趾,常年戰亂,的確艱苦無比,“那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裏啊?”
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回答,“俺爹說這裏很美麗,有好玩。”“不對,俺爹說這裏能賺錢,好多好多的錢。”“小安子,你說的也不對,俺娘說了,俺們是活不下去了,在這裏才活得下去。”……
聽著孩子們的各種答案,柳玉竹也大概了解了情況,便轉頭問略帶警惕地看著她的大人:“大哥,你們這樣拖家帶口,家中這是沒了田產嗎?”
被問及傷心處,漢子麵色黯然,無奈地笑道:“還有個啥子哦,全都被官老爺占了,哦們都快餓死了,沒辦法逃出來的。”
“這裏的人都是南寧的嗎?”柳玉竹注意到埋頭收割稻穀的人還有些體貌特征與唐華國人有很大不同的。
“也不全是,南寧的更多些,其他的還有扈州,湖州的,甚至也有從交趾,安南那邊過來的,大家都是沒活路了,過來討口飯吃。”漢子幹這活明顯有些年月了,對於隊伍裏的情況也非常清楚。
“小女子乃是大夫,你可通知他人患有傷病者找我治療,我免費為你等診治。”柳玉竹如今在醫學一道上進境頗深,一眼便看出這些人身上都有傷病,應是積勞成疾,或是路上受傷處理不當造成的舊傷,動了惻隱之心。
漢子半信半疑地看了柳玉竹幾眼,最後還是找到隊伍中最有威望的人,問詢此事。
很快,來到柳玉竹身前的就是漢子與一個身材魁梧,性格豪爽的男子,“聽說您是大夫,能夠為我們治病?”來人竟是禮數周全。
“正是,我遵從師命,行醫天下,懸壺濟世,今日觀你們各有傷處,心生不忍,因此想要為你們驅除苦難,治病救人。”柳玉竹取出自己的銀針,證明自己確實是醫者。
“那就多謝大夫了。”領頭男子激動地道,他為這事已經愁了很久了,卻始終沒有找到可行的辦法,如今柳玉竹所言正中下懷。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埋頭苦幹的眾人,為難道:“現在時辰還早,大夫可否等到午時,他們休息的時候在給他們看病呢,如此不會耽誤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