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登門,俞文延也算是熟門熟路,麵對智府緊密的巡邏,他也仍舊應付得遊刃有餘,而讓他感到無措的,卻是進到智夫人房間之後。
智夫人對外所表現出的,已是虛弱不堪,命不久矣的姿態,此時卻能倚著床板獨自穩坐在床上,滿麵和藹地笑著招呼他:“小兄弟別來無恙,老身腿腳不便,就不起來招呼了。”
到這裏,俞文延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至於應付不來,但當智真從床邊的屏風後走走出來時,他一時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隻見智真朝他拱了拱手,指向邊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俞文延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向他回了一禮,這才在他身邊的位置上坐下。
智真雖請他入座,卻也是看在他治好了智夫人的嗓子上,但此人此舉是何目的,眼下尚不得而知,因此智真認為,等與此人交談過後,再做定論尚且不遲。
俞文延先前沒說自己是誰,一個是覺得在他們能夠信任自己,並與自己這邊的人能達成共識,相互協作之前,沒必要透露姓名,徒增一份風險,另一個則是因為當時並沒有見到智真,說到底治好智夫人隻是順帶,是為了得到智真一定程度上的認可,從而得以見麵商談。
雖說智真出現的方式不若設想那般讓俞文延有些驚訝,但鎮定下來之後,兩邊也可以好好商討交易雙方所需所求。
外麵的護院守備森嚴,既有智真的人,也有胡度的眼線,因此兩人的交談仍是隻能在黑暗中低聲進行。
“智真先生,久仰。晚輩此次前來,是為了給智夫人進行後續的診斷,既然您在此,想來智夫人嗓子治好之後有同您介紹過我了,因此在治療之前,我們可以先談談一筆交易。”俞文延從容地向智真點頭示意。
“年輕人挺謹慎的,在確定合作之前也不介紹一下自己,不過,倒也不難猜出你與那將節度使府後院弄得雞鳴狗跳的人是一夥的。”智真低笑一聲,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俞文延數日奔波城外,對近期發生的事並不了解,隻是白天柳玉竹在衙門外演戲時遣呂博跟俞文延簡單說了說這兩天城裏發生的事,避免對時局一無所知,有礙他分析情況。他倒還算是實誠,隻是如實告知:“最近幾日,晚輩在城外奔波尋找智夫人治病所需的藥材,說句實話,也是今日回城時,在城裏的人告訴我一二的。”雖說是實話實說,但最後還是沒有給智真的問題一個準確的答複。
“當年……確是胡度所為?”智真遲疑片刻,選擇問出了這個問題。
在一旁聽著的智夫人看向窗外的月色,今夜多雲,月色時隱時現,倒像是智真此時漂浮不定的心思。她知道,智真問出這個問題,也意味著他終於對胡度的所作所為提出質疑。
俞文延自然也明白,但他隻是淡淡點了點頭,麵罩下的聲音顯得有些朦朧:“您應該知道,這樣的陳年往事,胡度又有意封禁,再想去查,隻怕也很難找到什麼證據,目前有的,也隻是我們這邊的探子所調查出關於當年的蛛絲馬跡聯想而來的,並無實據。但想來智夫人與您提及此事之後應當也有多留心一二,否則以我所知的智真先生對胡度的忠誠而言,是連這樣的問題也不會問的。”
智真長舒出一口氣,似乎身形都佝僂了幾分,但又似是放下了什麼擔子,其實他也明白,認識這些年,胡度那樣的疑心,有一些想法是他誰也不會說的,他能理解,但從他近來連日的觀察發現,那些隱瞞,甚至還包含了當年他與他夫人落難一事有關,設計害了他夫人,無非是便於他更好地為胡度所用。
“那麼,夫人的病要以何藥方診治為好?”這話也意味著智真同意了與他們的交易。
俞文延起身向智真一拱手:“晚輩俞文延,是從白骨閣白老,對毒性的了解不如師妹,師妹身為白老與毒老兩位長老的親傳弟子,倒是有一枚毒老給的解毒丸,可解百毒,但也隻能暫緩其毒性,因此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晚輩出城去尋的這味藥草。前次由於未能有緣與智真先生見麵,在取得您的信任之前,晚輩萬不敢給夫人開些來曆不明的藥物,徒增您的疑慮,因此這次來時才帶來了解毒丸。”
挑明了他的身份,這次的交易才算得上信息對等,而俞文延此時要做的,是給智真詳細說明一下智夫人的病症。
“智夫人的孱弱之症在斷了毒藥湯之後便可通過身體的恢複能力,逐步恢複一部分體力,但體內還是有毒素殘留,由於常年服藥,要想徹底清除,仍需費些功夫。因此,需要智夫人先和水吞服下解毒丸,再每日按時服用湯藥,已達到徹底清除體內毒素的效果。說句實話,智夫人眼下雖說精神頭尚佳,但確實離鬼門關也僅有一步之遙,毒素若不能及時清除,性命堪憂。”俞文延看了一眼緊攥著拳頭智真,別開眼不去看他眉眼中的愧意,接著道,“晚輩每隔幾日便會來觀察一下智夫人的病情,同時,師妹那邊若是有什麼信息,也是由晚輩傳遞進來的,除此之外,晚輩隻負責為智夫人看病,為避免胡度生疑,晚輩並不會直接參與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