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趙沁茹就是因為戴罪立功,在趙子易身邊伺候他的起居,但真的親自伺候他之後又覺得心酸。
她是討厭祖父,自她記事起,祖父從來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每次見到她都隻會板著臉教訓她,即便如此,祖父在她心底的形象還是偉岸的,否則趙家上下哪還能過著這樣富裕的生活。
就是那樣偉岸的祖父,在經受了老年喪孫的悲痛之後,許是經不住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本來隻有幾縷的白頭發肉眼可見地又多了許多,又是一夜未睡,眼下的形容無比憔悴。
待趙子易洗漱好後,趙沁茹簡單同趙子易說了看見胡氏露出令她害怕的神色命暗衛傳信給她外祖父胡度的事和她淺眠被吵醒時聽到的事。
隻見趙子易麵上並無過多錯愕,反而覺得此事再正常不過,他一直知道胡氏是安插在趙家中最得力的那枚釘子,胡度把他的女兒們當成眼線來用,但兒孫輩的並不太清楚。
但當趙沁茹說到曾與胡氏隨口說的話時,趙子易突然看向了她,她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其中的情緒錯綜複雜,隻她看出來的就至少有痛心和強烈的恨意。
雖然知道那恨意不是衝著她來的,但也不知道祖父這沒來由的恨為何這樣強烈,嚇得趙沁茹抖了一下,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意識到嚇到趙沁茹的趙子易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但嘴角氣得發抖的胡須卻做不得假,方才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強烈情緒都是曾經真實存在的,這讓趙沁茹心底的不安愈發擴大,她遲鈍,但並不傻,生在大戶人家總會眼見許多勾心鬥角,她感到背脊有些發冷:“祖父,大哥的死,跟母親有關係嗎?”
趙子易情緒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闔上眼並不回應,但他的反應反而讓趙沁茹明白了些什麼,身形搖搖欲墜,倒退了兩步,硬撐住了自己癱軟的雙膝。
所以……母親的慈愛,都是假的嗎?
祖父之所以這樣強硬地管教她乃至所有兄弟姐妹,隻是為了保護他們嗎?
趙沁茹一時有些啞然,難怪趙承旭總是被祖父拘在院子裏,她之前對祖父出言不遜時,趙承旭還那麼維護祖父,按說以他的性子不應該如此激動,原來……原來他在祖父院子裏,是因為更早知道了這件事,難以麵對母親嗎……
“祖父,您與大哥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母親的?”趙沁茹硬撐著自己走到趙子易身邊,一手扶住身邊的桌子,她怕自己撐不住,但她不想再做聾子瞎子。
趙子易不太願意告訴趙沁茹,並不是怕她泄露出去,在知道了母親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之後,按說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怎麼也不會再向著她了,但她昨天才昏過去一次,方才又得知了生母害死兄長的事實,實在怕她被接連的打擊徹底打垮了。
可她眼神堅定,趙子易拗不過她,長歎了一聲,讓她先到邊上坐下,再和緩簡潔地說了他們的計劃,包括決定與莫家合作的事。
趙沁茹以為自己會力竭癱倒,可並沒有,反而在座椅上坐得挺直,因為從沒人來揪過這些禮儀,她想這或許是她坐得最規矩的一次,但淚水卻不受控製,大顆大顆地滾落。
她顫抖著聲音問:“母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趙子易的聲音裏透著悲涼:“或許,錯就錯在她是胡家女,而你外祖父胡度,是個把女兒當成工具的人。你母親……或許隻是習慣了看你外祖父的眼色過活吧。”
沒人能猜透胡氏此舉是為了什麼,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她卻親手將趙承旭送上了絕路,這讓人如何不痛心?
趙沁茹抽了抽鼻子,平靜地看向趙子易:“你們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麼?孫兒能幫上些什麼忙嗎?”
“其實我們最早是想求得莫家的原諒,但莫家提出與我們合作,結果是我們雙方都樂見其成的,合作的前提,是要讓莫家幺小姐息怒,所以下一步是與你有關的。與莫家幺小姐達成的協議裏,你本該要開始備嫁,找一個外地的商戶做續弦。”趙子易看了一眼趙沁茹,她卻是沒什麼情緒波動的樣子,本來以她的性子,知道了這樣的事早就跳腳了,孫女變穩重了本該是件好事,但他從不希望是在這樣的劇變和打擊下成長,不由有些心酸,“但我會重新與莫家幺小姐協商,讓你去莫府做丫鬟,親自去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