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坐在榻上端著醫術翻了幾頁,被對麵如有實質的視線盯的實在裝不下去了,把書合上,朝枕邊一扔,看著施韻舟。

“閑的沒事做嗎?老盯著我幹嘛!”

施韻舟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左右遊移,不好意思的往前湊了湊。

“幾個月了,這麼大事,這麼不跟我說一聲?”

就算他再不靠譜,好歹也是孩子的父親,自己有個子嗣這麼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也不會知會一聲。要是他見對方今日的飲食作息與往常有異,多嘴問了一句,隻怕是要等到孩子生出來他才曉得自己有了子嗣這回事。

柳玉竹側頭斜了他一眼,“告訴你你幫我生?”

“我哪會啊……”

“既然你不會,那告訴你有屁用!”

“……”

都說有了身孕的人脾氣也會變得壞起來,那時他聽別人說還不以為然,如今輪到自己,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陣子她對自己說話越發陰陽怪氣起來,原來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算了,這事自己也有一半的責任,罵就罵吧,他在外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難道還怕娘子罵不成?

想到這施韻舟厚著臉皮坐到了柳玉竹旁邊,柳玉竹不讓,他就抱著人家往裏擠了擠,總算擠進去一小半屁股。

“娘子,既然你有個身孕,不如回京城老家安心養胎,這醫館就先歇業一段時間吧,等你生完了再回來重新開張。”

一聽他要自己關閉醫館回老家,柳玉竹立刻不幹了。

“憑什麼?醫館是我的,每天那麼多人等著買藥治病,我關醫館他們怎麼活!再說生孩子這麼小事,用得著待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你這麼想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見她一副誓死不從的模樣,施韻舟也有些不滿。雖然柳玉竹是醫術不凡,可每個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前遊走一遭,誰也不敢保證就沒個意外發生,凡是小心注意點總是沒壞處的,而且這是他們兩個共同的孩子,怎麼聽她這話裏的意思,就好像生孩子是她一個人的事,跟自己屁關係沒有一樣!

施韻舟心裏不是滋味了。

剛才還黏在一起的兩人,瞬間冷了臉,兩人背靠背一個坐床東,一個坐床西,一言不發。

屋子裏的氣氛霎時沉寂下來。就聽門外忽然想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著,就是秋離和墨藍的對話。

等著房門被敲響,門外的兩人看著門裏的兩人,立刻察覺到氣氛不大對勁,他們好像進來的有些不合時宜,可如今事態緊急,也容不得他們找個合適的時間再傳達了。

墨藍走到施韻舟麵前,微微作揖:“少爺,近日邊疆胡族屢次來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聖上此次特意派太子禦駕親征,率領十萬精兵火速趕往前線擊退胡族。”

施韻舟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派太子去,那過來告訴我幹什麼?”

“聖上說太子年幼,領兵打仗的經驗尚且不足,穩妥起見,特意差少爺陪同太子一起趕赴前線,今日立即啟程,不得有誤。”

“什麼?!”

柳玉竹一下坐了起來:“讓他去跟著?那到底是太子領兵還是他領兵啊!”

這事擱誰心裏都明鏡似的,明麵上是讓太子禦駕親征鼓舞士氣,可實際上那需要真用太子出頭,去了也不過是擺個花架子,真正出力的還是施韻舟,到時候打敗了可以說是施韻舟辦事不利,沒能盡心盡力輔佐太子。若是打贏了,戰功自然是太子的,跟施韻舟半點關係沒有。

說白了,這就是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擺明了坑人呢。

可是坑人的偏偏是聖上,是當今皇帝,施韻舟敢說不嗎?當然不敢。

剛才還有些僵硬的氣氛,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衝擊的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屋子的肅殺,仿佛如臨大敵。

隻是這大敵卻不是遠在邊境的胡族,而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試問普天之下還有什麼能比這更令人心寒呢?

在外忠心耿耿浴血奮戰數年,說的把腦袋別再褲腰帶上都不為過,每天睜開眼是衝鋒的號角,閉上眼縈繞周身的還是鮮血的腥臭和刀刃相撞發出的冰冷嗡鳴。

可到頭來換到的是什麼,不過是主人用來沽名釣譽的棋子罷了。

可悲……

柳玉竹打開衣櫃,一件件衣服疊好往包裹裏塞,明明印象中每次施韻舟離家,都不會帶多少東西。可是她卻覺得這小小的包裹,怎麼塞都塞不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