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隊人馬疾馳出了青州城西門,往前五十裏,穿過茂密的叢林,上了青黃兩州的官道,調轉馬頭向南而去。
此去黃州尚有五百裏路程,其間多是起伏的山路,蜿蜒曲折,三大母親河之一的滄瀾江穿過兩州而過,滋養了數百萬子民。
自十三年前靈氣複蘇以來,山間常有猛獸出沒,漸漸,除了官道上偶爾有商隊來往,已經很少有人獨自趕路,因此,各大州郡分而治之,王庭鞭長莫及,也就放開了手中的權力。由此一來,天下舊貴族與大勢力漸漸有冒頭的趨勢。
上了官道,馬隊不做片刻停留,依舊快馬加鞭,在身後揚起漫天的塵土。
沿著奔騰澄澈的滄瀾江一路向南,夾岸是開闊的大山。鷹擊長空,猿鳴陣陣。
昔日水路漕運亦是繁華,如今大魚水怪雄據水域,坊間流傳了不少船夫葬生魚腹的故事,故此,當今除了兩州水師,無船敢在滄瀾江行駛。
“過了這鳳鳴澗,有一處人為開鑿的五百米隧洞,出了隧洞便能望見天下第一樓——大觀樓。”王扶桑斜倚著靠在馬車內,眯眼望著方回與李青山。
本就疲憊的幾人,又疾馳奔波了兩百多裏,都有些困倦,方回早乙將頭枕在李青山雙腿上沉沉浮浮,每當他鼾聲響起,李青山就會無奈的捂上他的口鼻。
“此處,是個伏擊的絕佳地形。”李青山端坐著,眼瞼低垂,對於眼前婀娜多姿,稍有丘壑的少女不敢直視。想他李青山一向是慎獨修身,心如止水,如今卻是玉鑒瓊田三萬頃,被扁舟一葉蕩起了漣漪。
王扶桑抬眼,看著這個鐵憨憨,淡然一笑,望向了窗外。
“騎馬那個,你過來。”車窗中露出半邊臉,王扶桑衝近前的甲士招了招手。
“聖女,有何吩咐?”
“你安排兩名斥候查探一下前方地形,讓車隊稍作歇息。”王扶桑吩咐道。
在一處平坦的坡地,馬車停了下來。眾人飲了水,吃了點隨身攜帶的幹糧,然後毫無防備的小憩起來。
王扶桑跳上中間的馬車,小百裏立馬放下了捧著麵餅的雙手,退縮到內側的角落中,繃著腮幫子,楞楞的看著王扶桑。
“哎我說小百裏,姐姐生的這般花容月貌,有那麼可怕嘛?過來!”王扶桑見狀洋裝不悅。
百裏江楓雖是百般不願,還是慢慢挪動小身子坐到了王扶桑身邊,隻見王扶桑將手緩緩探入懷中,取出一張繡著梅花鹿的手帕,緩緩展開後,十來顆拇指大小五顏六色的糖果映入眼簾,王扶桑小心翼翼的撚起一顆。
“張嘴。”王扶桑將糖果放入小百裏口中,自己也挑選了一顆紅色的糖果含在嘴裏。
“甜嗎?”王扶桑如孩童一般微笑的看著小百裏。
“嗯,甜。”小百裏點頭答道,齊耳的短發靈動的煞是可愛。
“謝謝王姐姐。”
王扶桑一愣,心中一股暖意流過。自小驕橫霸道的小槍仙少不了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的寵溺,自己卻是從沒有寵愛過別人。所謂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王扶桑第一次感到人情冷暖這個東西的意義。
不過她還是那般,故作傲嬌的說:“什麼王姐姐,叫姐姐知道了麼。到了白帝城,膽子要大點,可別掉了我的威風啊。”
小男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王扶桑向兩位婢女姑娘遞去一個善意的眼神,轉身下了馬車。
“抓緊時間休息,一個時辰後出發。”她隨手摘來一支狗尾巴草,在手中把玩,腳下踢著蓬鬆飄逸的裙擺,幾條絲帶在微風中起舞,緩緩走向滄瀾江邊,看著湍急的激流爭先湧入山澗。
馬車中,李青山搖醒方回,問起他的傷勢。
“好啦,早好啦,我可是石龍峰第二天才!”聞言,方回還是那般痞裏痞氣不正經的答道。
見李青山不再繼續詢問,反而欲言又止,這對性格耿直的他來說實在是難受。
“青山哥,你是想問泣血錄的事吧。”見李青山默認,方回坐直了身子,難得一改輕佻正色道。
“泣血錄是我偶然間在父親密室中發現的,那時我不過六七歲,爹娘不許我修行,我就隻好將許多功法記了下來。以前常聽人言,泣血錄是天下惡名昭彰的邪功,我也深以為然,故不敢越雷池。這一次若非王姑娘出手相救,我怕是早乙走火入魔爆體而亡。青山哥,你放心,此等邪功我斷不會再用!”方回十分認真的看著李青山。
“我信你。”李青山也十分嚴肅,方回對他而言是朋友,是兄弟,是他一路坎坷的同行之人,是他飽經磨難卻沒有冷眼看世界的心裏支撐。對於這些方回不說感同身受,多少是有感觸的,同樣的,李青山於他是兄長,是修行之路的榜樣與引路人,除此之外還有一份少年的依賴。
“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一會兒多加小心!”李青山囑咐了一聲,側身眯起眼,他又如何能不困不乏?
睡酣了的方回則下了馬車,望向江邊背影綽綽衣袂飄飄的少女,緩緩走上前去。
“王姑娘,救命之恩還未謝過,若有機會定當報答。”方回突然躬身向王扶桑深深行禮。
“小事,這個人情我記著。”王扶桑微笑著輕輕扶起方回。
“你看,這跌宕起伏的波濤下,為何魚兒總是逆行?”王扶桑平淡無奇的問道。
“逆行。自然是為了生存。”方回不假思索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