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得到郭廣偉電話報告說葉鳴凶多吉少的那一刻起,鹿書記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麵,將身子仰靠在辦公椅上,默默地回想,默默地流淚,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徐立忠幾次在外麵敲門,他都沒有應聲,也沒有挪動身子,就那樣呆呆地仰靠在椅子上,如泥塑木雕一般。
如果此刻有人推門進來看到他的模樣,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平日裏端凝嚴肅、氣度非凡的省委書記,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頭發淩亂、臉色慘白、雙眼紅腫、目光呆滯,淚水像小溪似的一股股從他的臉上流淌下來,將脖子和衣領全都打濕了……
大概六點鍾左右,辦公桌上的保密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張霖江打過來的,說他和小紫、楚楚還有陳怡已經到了搜救現場,小紫和楚楚已經哭得氣噎聲嘶,陳怡則暈倒了一次。楚楚還不顧自己懷有身孕,撲到洞口拚命去扒拉那些石塊和泥土,把兩隻手扒得鮮血淋漓,指甲都磨掉了——
鹿書記忽然斷他的話,用顫抖的語氣問:“你剛剛說什麼?楚楚懷孕了?你確定嗎?”
“這是楚楚自己說的,應該沒錯……爸,我聽你的聲音很不對,是不是悲傷過度?您得注意身體啊!剛剛聽郭書記說,他們準備調集大型鑽探機,從外麵鑽一個孔洞通到裏麵的巷道去,然後安排搜救人員從這個孔洞裏鑽進去救援葉鳴。隻要他能夠堅持到明天早晨,應該還是有救的,您不要總是從最壞的結局想。葉鳴福大命大,已經幾次死裏逃生,這次應該也能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鹿書記悲哀地搖搖頭說:“霖江,他們現在采取的所有搜救措施,都是以葉鳴現在還活著為前提的。但是,這個前提本身就比較渺茫,因為葉鳴在失蹤前,遭受了職業殺手的圍攻,跟他同行的宋哲明已經被槍殺,他也負了傷,我們並不知道他的傷勢到底有多重。即使他活著跑進了那個洞子裏,在缺氧缺水缺食的情況下,一旦傷口發炎,他就是鐵打的身子,能夠堅持多久?現在距離他失蹤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我估計他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張霖江聽到最後那句話,不由悲從中來,聲音也哽咽起來:“爸,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保重好身體啊!剛剛我聽徐處長說,你一直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他多次敲門您都不應,喊您吃飯您也不理睬。您應該考慮一下:即使葉鳴真的有什麼不測之事,他還有小奔奔、小菁菁這一兒一女,現在楚楚又懷孕了,這都是鹿家的骨血,您還有很多天倫之樂可以享受呢,對不對?更何況,那些謀殺葉鳴的幕後黑手還沒有揪出來,也沒有受到懲罰,您這時候千萬不能垮掉啊!”
鹿書記聽到張霖江最後那句話,身子輕輕地抖動了一下,眼睛裏忽然噴出了一股憤怒的火焰,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著,咬牙切齒地說:“霖江,你說得沒錯,我這時候不能垮掉,那些加害葉鳴的凶手和幕後黑手,我必須將他們揪出來繩之以法,一個也別想逃!”
掛斷張霖江的電話後,鹿書記從椅子上站起來,先用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然後像一隻出籠的猛虎一樣,將偉岸的身軀盡量挺直,目光裏迸射出一股犀利的寒光,抬手按了一下呼叫秘書的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