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肘支桌,兩手托腮,顧玉青偏頭看著顧臻,滿目蓄著淚水,正聽得心頭大動,顧臻忽的如此發問,顧玉青脫口而出,“我為什麼要恨父親?”
當知道,這些她自以為孤寂無依的日子,父親其實一直默默地在暗中守護她,顧玉青心裏簡直像是被蜜蜜到一樣甜。
原來,她從不是孤身一人。
顧臻眼角細紋微動,嘴邊扯出一抹無可奈何卻又自責不已的苦笑:“作為父親,我實在不是一個好父親,明知道你有多麼需要我,卻不能給你一絲一毫的……”
顧臻眼中洶湧著濃鬱的愧疚,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顧玉青。
顧玉青卻是眼中點點淚光一閃,被燭火照的輝煌一片,立刻製止道:“父親不肯現身,自然是因為怕我受到傷害,阿青都明白的,知道父親無時不刻的保護著阿青,阿青心裏幸福極了,父親不要再自責,父親如此,阿青心裏也跟著難過。”
第一次,顧玉青這樣渾不在意自己哭著說話究竟有多醜,一麵哭,一麵笑,一麵說,瘋瘋癲癲,像個傻子。
“端王爺是何等的勢力滔天,阿青又怎麼不知,要想為外祖一家報仇,父親已經隱忍了許久,甚至連阿青都騙過……”提及顧臻沉溺尋仙問道一事,顧玉青哭著笑道:“阿青還當真以為父親真的要去做道長了。”
顧臻眼中,亦是蓄著熱淚,隻是他垂在桌下的手一直用力握成拳頭,才沒讓這淚珠滾落下來。
做父親的,在孩子麵前哭,成何體統。
緩了口氣,父女對坐,各自沉默一瞬,顧玉青閃著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滿目崇拜的看著顧臻,問道:“今夜的事情,父親早就與陛下謀好了吧,隻等端王爺入甕。”
將那沉重的根本無法提及的話題,撇開。
親生父女,骨血相連,有些話,根本就不必說。
顧臻笑道:“什麼事也瞞不住你!”眼底是對愛女的寵溺,隻是,他卻隻字不提,他究竟是如何與皇上共謀了今日這一局。
結局已定,顧玉青也不想在糾結其中緣由曲直,更何況,那是由皇上親自定奪了的事,父親不說,她便問不得。
至於禁軍統領為何假意投靠端王爺,顧玉青猜測,大概是皇上為了讓端王爺的真麵目在人前暴露的更徹底些吧。
這個皇上,終究還是很辣!
想說的話太多,一時間,腦中紛紛揚揚充斥著各種疑惑,顧玉青也挑不出輕重緩急,隻將湧到喉頭的一句話吐出,問道:“關於顧玉禾,父親早就知道了吧?”
話題轉換的太過突然,顧臻寵溺的麵龐頓時在這三個字響起的時候,掛上了寒霜,沉默一刻,說道:“我與你母親,早就知道她並非我顧家血脈,而是端王爺魚目混珠,偷梁換柱送進來的孩子,卻從未想過,你母親,竟是死在她的手上,你母親待她,一直視若親生。”
提到早亡的愛妻,顧臻眼角肌肉一陣劇烈的抽動,聲音也跟著哽咽起來,那是他心頭永遠無法抹去也無法修複甚至根本無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減緩的痛。
每一次想起,那份疼便是撕心裂肺,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