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蕭煜在問這個問題之前,一路都是揣著要看人家蕭恪狂吐的心態,而人家蕭恪在回答問題是,表情又是十足的誠懇,蕭煜頓時半口氣沒有上來,堵在嗓子眼,卡的難受。
習武堂的大門打開,小廝先進一步,將其中燈火點燃。
顧玉青一回頭,就看到蕭煜和蕭恪並肩而立,一個略略低頭,嘴角微彎,眉眼間含著用力憋住的笑意,另一個則是抖著嘴角,滿麵吃了土得表情。
“怎麼了?”顧玉青偏頭蹙眉,問道。
“沒事!”
“沒事!”
蕭煜和蕭恪,卻是異口同聲。
“好多年不來這裏,還真是想念。”蕭煜打著哈哈,率先抬腳,越過顧玉青,一麵說著,一麵朝習武堂走進去,麵上笑容卻是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顧玉青擰眉目送蕭煜。
及至蕭恪也抬步上前,走到她身側的時候,與蕭恪並肩朝習武堂走去,顧玉青低聲問道:“真沒事?”
蕭恪點頭,“我沒事。”
至於蕭煜是不是有事,他就不好說了,心裏憋笑憋得腸子都要痙攣,麵上卻是一本正經,風雲不變。
這些年,在宮裏生活,別的沒有練就,這掩飾心緒的能力,隻怕也是無人能及了,隻要他願意掩飾。
一貫飛揚跋扈的蕭煜,也有閃了舌頭的時候,隻要一想到方才他滿麵吃土的樣子,蕭恪就不由自主撫了肚子:我會告訴你我實在是撐的走路都是勉強嗎?
但是再撐,我吃的,都是姐姐的心意,多撐我都心甘情願!
好在赤南侯府足夠大,習武堂距離桐苑又是垮了大半個赤南侯府,這一路走來,他總算是舒服了許多。
習武堂的陳設,還如同當年蕭煜在這裏練功舞劍時一樣。
四麵牆壁掛滿各式各樣的鋒利寶劍,其中三麵牆,牆根下一溜擺著一人高的櫃子,櫃格之上,依舊擺放寶劍,隻不過相較牆上的而言,更得顧臻心悅些罷了。
在房間的東南角,擺了一張梨花大木桌。
一眼瞥到那木桌,多年不曾想起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當年,就是在這習武堂,顧臻手中端著一盞茶,坐在木桌之後,吹一吹茶麵嫋嫋而起的熱氣,喝一口茶,教導他一句,雖是狀似氣定神閑,可所說之話,一言一語,卻皆是發自肺腑的金玉之言。
“你是皇子,有問鼎天下的資格和條件,所有皇子中,陛下對你的寵愛,也最為多,可你要知道,這寵愛,卻是雙刃劍。”
“他能讓你肆無忌憚的享受一切別人享受不到的甚至要眼紅嫉妒的東西,卻也能引得旁人因著這份嫉妒對你心生恨意發出歹心。”
第一次聽顧臻說起這樣的話,他簡直驚駭的四肢大顫。
這樣的話,從未有人在他麵前提起。
縱是母妃,素日常言,也不過是提醒他,切不可恃寵而驕,切不可因著皇上的寵愛,四下生出是非。
把話說的這樣直白和尖銳,唯有顧臻。
那時候,他已經是通曉人事,宮中一些魑魅齷齪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也算大大小小經曆過一些,這些話,猛地一聽,似乎是大逆不道,可震駭過後,冷靜下來,卻是一針見血,字字璣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