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徳縱然有些武藝,可京都畢竟不是他的底盤,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他自己的功夫幾斤幾兩,他心裏還是有數。
打獵還行,若真要與賭坊養的這群打手動手,隻怕為此得行。
想要救這孩子,也隻有用錢來買。
那幾個大漢,拴了石三起來,為的就是圖個樂嗬,哪裏在乎銀錢。
石三偷得那點子錢,還不夠他們八珍閣一頓酒錢。
聞言當即擺手,“去你大爺的,你算哪根蔥……”
正說話,賭坊裏出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正是賭坊老板。
眼見老板出來,幾個大漢頓時偃旗息鼓沒了氣勢,嘴巴一閉,說了一半的話,另一半便吞了回去。
周秉徳來京城送獵物,見過這老者,知道他是賭坊東家,當即便道:“他不過還是個孩子,一時失足,做了偷兒,可到底他這輩子還長,若就這麼斷了他的手指,他還能做什麼!”
周秉徳言落,那老者掃了一眼四下圍著的百姓,胡子幾顫,道“你所要帶他走,我也不為難你,留下一百兩銀子便是。”
他到不是被周秉徳一番話觸動心弦,實在是京兆尹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想為了這麼屁大點子事,給自己惹一身騷。
言落,眉頭微挑,看向周秉徳。
一雙蒼老的眼睛迸射著狐狸一樣的精光,奸惡狡詐,滿目赫赫:不是我不給你機會,隻是,我給了你機會,你拿的出銀子嗎!
他身後幾個大漢就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周秉徳當即被他這嘲篾不屑的神情刺激的下垂的拳頭緊握。
他們這是瞧著他一身破爛衣裳,篤定他拿不出銀子吧!
一百兩銀子,贖一個人家原本打算要了命的人,不論是對這賭場的老板還是對普通百姓而言,都不算多,甚至,可以說是少了。
可這正是這賭場老板的陰詭之處。
他這話,所有的圍觀百姓都會覺得,他是大發善心,有意要饒過這偷兒一命,畢竟,區區一百兩銀子,就算身上沒有,借一借也是能湊夠的,他若說是拿不出,便是他的誠心問題了,與賭坊無絲毫幹係。
縱然鬧到官府,拋卻所謂的官官相護富人當道黑白勾結的現實,賭場老板憑著這番話,也絕不會受分毫牽連。
這老板,吃定了他是個窮鬼!
氣惱之下,周秉德咬牙一手托著肩頭上的那雙嶙峋的腳,一手從胸前摸出一張銀票,“拿去!”揚起下顎,怒氣衝衝道。
那時,他尚年輕氣盛。
那時一張二百兩麵值的銀票,是他方才賣了麅子所得,揣在胸前,還未捂熱乎。
可為了那所謂的麵子,周秉德道:“二百兩,讓你的人親自放了他下來!”
銀票“啪”的掏出,賭坊老板倒是怔了一下,再看周秉德的目光,驚詫中帶了點點閃爍,嘴角一扯,露出凶光,殺氣騰騰,道:“你可想清楚了,這銀子沒準兒是你一家上下一年的吃喝,你給了我,可是再拿不回去!”
老板這話,狀似是替周秉德考慮,實則不過是為了挽回些顏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