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個時候,他忽的一眼看到,不大的小院,大門口處,立著一個人影,強提一口氣,將身子慢慢直起來,朝那人影看過去。
借著暮色霞光,一眼認出,眼前身著錦衣,麵露鄙夷嘲蔑之色的男子,正是鎮寧候。
不久前,他去接阿元回家,曾在鼓樓大街八珍閣門前見過他一次。
堂堂鎮寧侯府的侯爺,竟然出現在他家這簡陋寒酸的小院之中,還用這樣的目光凝著他,巨大的震驚讓他心頭的悲痛略略一頓,不由道:“侯爺?”
聽到他的聲音,鎮寧候麵上浮出些許意外,一麵朝他行來,一麵道:“你認得我?”
他茫然點頭,不知道這位富貴滔天的侯爺此刻登他家的門,意欲為何,可心底卻是有不好的預感,升騰而起,將他一顆心層層包裹住。
他點頭之際,鎮寧候扯嘴一笑,已經到了他的麵前。
“你既是認得我,也好,免得我還要做自我介紹。那個女人,是你媳婦?”以目示意,鎮寧候問及阿元。
他怔怔點頭,隨著鎮寧候提及提及阿元,他那被震駭衝散的悲慟又一次重聚。
“品貌不錯,可惜跟著你,暴殄天物,浪費了。我許你一世前程,等她醒來,你勸勸她,把她說通了,送到我府上去。”
如同在說什麼極其尋常的話一般,鎮寧候將這些字一連串說出,語態輕鬆自然,說罷,用一種斜昵的姿態覷著他。
他聞言,登時如有雷擊。
瞠目結舌看向鎮寧候,耳中如有千百隻小蟲振翅,嗡嗡響作一團。
若說方才大夫的診斷之語於他而言是一柄利刃至此他的心窩,那現在鎮寧候的這番話,就是那柄利刃被人拔出又刺入,且這利刃上帶著倒刺,在拔出之際,他一顆心被扯得生疼,狠狠的痙攣。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終是後知後覺緩過神。
“是你……是你……是你對阿元……”聲音從他口中迸出,顫抖不成聲,他看著鎮寧候的眼睛,漸漸湧上一層血光,雙手緊緊握拳,渾身緊繃,如同一隻被人奪了幼崽的孤狼。
見他如此,鎮寧候發出不屑的一聲嗤笑。
把玩著拇指上通翠的玉扳指,漫不經心道:“那個女人有點認死理,死活不從,我也隻得如此,卻不知她是有了身孕的,不過這樣也好,省的還要給她一碗墮胎藥把孩子打掉,你也知道,人送到我的府裏,總不能肚子裏還帶著你的種。”
陶曄簡直難以想象,鎮寧候究竟是張著一張怎樣得嘴,才能把這些齷齪卑鄙肮髒之言,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不及鎮寧候將話說完,他便帶著滿腔幾欲衝破胸膛的潑天怒火,揮拳朝鎮寧候奔過去,“畜生,人渣……”
嘶吼聲從他嗓間爆發而出,帶著滾燙的溫度,也引得屋內照顧阿元的父母親被驚動,頂著一張慌張的臉,從屋裏跑出來。
他那凝聚了滿身怨憤的拳頭,終究是沒有打到鎮寧候臉上,甚至連碰都沒有碰到他,就被身後突然而至的一個灰衣人將他一腳踹倒地上。
他還未及感覺到那一腳的痛和屈辱,就聽到母親一聲驚呼,朝他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