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武植又拿著一錠五兩的銀錠回來了。
兩個銀錠都在他的大手裏托著,這就是一共十五兩了。
眾人都在發呆中,連陸文秀也有些驚愕,一時間沒有話說。
似乎他們一個一個,都和武植一樣,被這樣的事情給驚住了——想想也是,白給錢啊!
更何況,這年頭銀子的購買力是極高的!
像陸家,陸大成死之前拚搏半生,等他死了,把全家上下所有的家底都搜刮一遍,什麼鋪子、什麼存貨、什麼宅院、什麼田地,總之是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都湊在一塊兒,也不過一兩千兩的數目罷了!
當然,這不是自由買賣,東西到了周義良那裏抵債,是肯定被嚴重低估的,但就算給他翻一番也就三四千兩銀子到頭了!
要知道,一縣之地來說,陸大成已經是商賈中有名的富戶了!
而把他榨幹了,也就這些總資產!
再像過去那個武植,幾年積攢下來,零零碎碎,一個一個銅板攢起來,到現在也隻有四兩多銀子的積累——全部存款!
而他現在租的這個小院子,若要買下來,也不過費銀二三十兩而已!
簡而言之,就剛才這片刻的功夫,鄭強就收到了半套院子的錢,這些錢,若是靠他自己繼續做炊餅去賺,大約需要辛苦地積攢個十年左右!
但現在,居然有人跑來,直接把銀子放到家門口就跑,隻因為他上午做了一件“令人敬佩”的義行,成了大家心中的英雄人物!
…………
院中眾人盡皆沉默,一時間無人開口。
忽然,敲門聲又響了。
武植回過神來,再次快步過去,打開了門。
這次門前倒是有人。
隻是天色已經全黑,一時間隻能看見是個中等身量的漢子。
門一開,不等鄭強開口,對方便即叉手施禮,隨後也不等武植還禮,便又探手入懷,掏出一錠銀子來,郎然道:“俺奉命而來,家主人仰慕武員外高義,特命俺將這錠銀子送來,還請萬萬收下!”
說罷,把銀子往鄭強懷裏一放,拱了下手,“告辭!”轉身而去。
“呃……這位兄台……”
武植伸了伸手,想要招呼對方停一下,或者問個姓名,但最終,他還是把後半截話又收了回去。
對方沉默走遠。
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裏,武植低頭看了看手中銀錠。
這次是個大銀錠,應該是二十五兩的。
這就四十兩銀子了。
說起來心情複雜,武植活到現在,兩輩子加一起,還是第一次知道,做好人好事居然那麼有價值!而且有價值到會有人上杆子主動給送錢!
甚至人家都不讓你知道給錢的人是誰!
深吸一口氣,他關了門,緩步走回去。
沒有燈,沒有什麼月光,已經是黑漆漆的宅院裏,五雙等待著的眼睛。
武植亮出新的一錠銀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其實黑暗中的表情卻複雜莫名,“這次是二十五兩!”
眾人仍是沉默。
片刻後,陸文秀忽然開口,帶著一抹哭音,道:“我父若在,知叔父得此人望,也定當為叔父一賀!知清河縣中痛恨周義良者比不勝數,又不知該怎樣高興!……我父……若在,說不定也會命趙叔前來夜中贈銀,以壯叔父高義!”
說罷,低聲啜泣起來。
她這一哭,陸文忠緊跟著就哭了起來,隨後小丫鬟小玉也跟著低泣起來。
武植歎了口氣,正要安慰幾句,卻忽然再次聽到了敲門聲。
除了陸家姐弟陷在悲戚裏難以自拔,其他人聞聲都是愣了一下——想想都知道,這又是來送銀子的!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隻能說是個別人的舉動,但發展到現在,顯然已經不能再歸類為個別人的舉動了。
這大約就可以叫做民心向背?
或者說是“清河人民苦周義良久矣”?
武植站起身來,要再去開門,但此時,趙複卻忽然也跟著站起身來,卻是道:“員外請稍坐,這等迎來送往,俺去便可!”
他這話剛說完,忽然有人從牆外扔了個東西過來,落地有聲。
眾人驚了一下,低頭看去時,果然,暗影裏也看得清,是一錠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