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紫石街。
一大早武植就起身走了,隻留下了家裏一幫小孩子。
武鬆倒是聽話,今天沒去那周武師的家裏。
他其實並不完全懂自己大哥的意思,隻以為就是讓自己留下來招呼客人,但在武植而言,武鬆的留下,一來安了陸家四人的心,二來對他們其實也是一種監視——雖說不該把人往壞了去想,但防人之心也同樣不能沒有,萬一兄弟倆都離開家,陸家四口人帶上家裏的近三百兩銀子跑了,怎麼辦?
一個心中有計較、做事情成熟穩重的人,是不應該給別人留下可以做壞事的可能和空間,去考驗他人的人性和道德的。
雖然穿越至今,他對這個位麵,尤其是清河縣裏的風土民情,當然,主要是那種崇尚俠義、敬愛英雄的古風,實在是忍不住要豎起兩根大拇指。
而且他對陸家小姐陸文秀的智慧、情義,都有著相當的信任。對於他們對自己的那種發自肺腑的感激之情,也確信無疑。
所以他心裏其實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可以確定,他們是絕對不會去做那種卷了銀子跑路的事情的。
但是……他還是把武鬆摁在了家裏。
一個編劇的故事自覺。
早飯過後,武植走了,趙複自去刷鍋刷碗,武鬆跟新的小夥伴陸文忠熱絡地閑聊,陸文秀呆呆地坐著,既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一副很是茫然的樣子,而小丫鬟小玉就在那裏站著,更茫然。
等廚下收拾妥當,趙複又同武鬆一起出門采買。
其實也不需要買什麼,家裏有米有麵,出門一趟無非就是買些新鮮的蔬菜,武鬆做主,又買了個大西瓜抱回來,如此而已。
趙複會和麵做飯,便提議中午做些新炊餅,大家一致同意,於是買完東西回來,他就又緊趕著開始忙活。
這時候陸文秀收拾下心情,也過去一邊看著,想要學習做飯。
過去的她,雖然不是什麼豪富之家,但大抵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那一類的閨門小姐,當然不會去考慮這些事情,但她是個心思靈動的女孩子,形勢看得很清楚,思路轉變的也很快。眼下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她認為自己應該拋棄過去做閨門小姐時喜歡的那些東西,轉而學習一些務實的手藝了。
比如說,練一手廚藝。
本來呢,武植走了,剩下家裏這些人,除了武鬆,其他陸家四人心中,是的確或多或少都有些惶恐不安的,但若是這麼做做飯說說話,倒也不是不能慢慢地熬過去,卻偏偏,他們也就才安生了半個上午,約莫巳時三刻(上午十點)前後,就忽然有人來拍門了。
武鬆主動過去開門,卻發現來的竟是自家的房東。
這人叫周婆子,武植平常稱呼她周媽媽,是個積年的寡婦,但她有個兒子,從年輕時起,就在衙門裏做一個快班的皂隸——縣衙有三班衙役,各有司職,快班便是其中一班——多少有些能量。
至於這周婆子自己,卻是鎮日裏保媒說親,也接生,還賣藥,倒是不少賺。
隻是有一個,這婆子牙尖嘴利,若有錢給她賺時,管保好聽話說的你心花怒放,若無錢給她賺時,說起那損人的話來,也直是叫人頭大。
另有一個,她極愛占便宜。
武家兄弟租了她家院子這些年,光炊餅一項,也不知叫她白吃了多少去。
因此過去那個武植還好,為了生存嘛,見了她往往都是好話奉承,又願意拿些炊餅便宜她,彼此關係還算過得去。
但武鬆卻極端地討厭她,張口閉口喚她“那惡婆子”,他小孩子家,又不懂遮掩,七情都是上臉,因此每每與其交惡,倒要武植不斷地代他賠禮。
今日登門,她臉色本就不甚好看,見來開門的不是武大,竟是武二,那周婆子又一問,得知武大出門了,要晚間才能回來,臉上頓時越發難看。
索性也懶得遮掩,她直接便說要收回這座院子,另作他用,命武家兄弟今天必須搬走——至於房租還沒到期,她倒是一句都沒提。
說話的工夫,雖被武鬆給攔在了門口,她卻不住挑眉墊腳地往院子裏看,看見那陸家幾個人,便一臉嫌惡的模樣,心情更加煩躁。
然而她這一番動作,早已激怒了武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