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襯托出沈卓修長的背影，他就這麼站在那兒，兩手附後，身材挺拔到令人望塵莫及。
距離當初。
第一次接觸這位年輕人，已經不少於七八年了吧？
不長不短的數個春秋輪回，納蘭青蒼怎麼也想不到，時間能夠將一個人，改變到這等地步？！
納蘭青蒼記得。
納蘭素容提及沈卓，最大的夢想，是當個老師，每天教書育人，然後準點上下班，日子平平無奇，貴在安穩。
畢竟一把年紀。
如今，納蘭青蒼再回過頭來細細打量，曾經的書生文人氣還在，隻不過，又多了股內斂，偶爾不怒自威的味道。
納蘭青蒼自恃這輩子看人很準，極少出錯。
但，此刻近在咫尺的沈卓，卻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大海，看不穿，看不透。
古人言，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同樣在凝視著你！
也不知觀察多久的納蘭青蒼，猛然回神間，竟因為沈卓那道紋絲不動的背影，不知不覺打了數個寒顫。
老人張烈，以及先前不下兩次懇請納蘭青蒼盡快搬走的年輕鄰居徐兵，均是愣了一會兒工夫。
等沈卓明確表達，今晚暫住這邊。
所有嘈雜的議論，規勸，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現場環境安靜的有點滲人。
“我去燒點熱水。”
納蘭青蒼起身，略感抱歉的向張烈，徐兵等人說道。
老人歎氣，徐兵則橫眉冷豎，最後下意識將目光，掃至沈卓，其實大家都清楚，決定權在沈卓這兒，並非納蘭青蒼。
“青蒼的事兒，我們也有所耳聞，但事情都過去這麼久，要不，試著放下？”
張烈跺動手中的褐色拐杖，再次表達自己的立場，無奈沈卓無動於衷，將他的話全程當做耳旁風。
老家夥頓感火大，隨手招呼鄰居走人，臨別也不忘重複警告，“納蘭氏是那種做錯事，都沒人拿他有辦法的存在。”
“你惹不起的，真要惹，麻煩盡快帶走納蘭青蒼，我們不想牽連其中。”
沈卓並未吱聲。
獨自進入臥室。
納蘭青蒼也跟了進來，走到書架前，緊接著拿出一份略顯陳舊的筆記，遞向沈卓，“這是素容的，當初提及，有機會的話，讓我親手交給你。”
“我沒看過。”
最後一句話顯得多餘，等納蘭青蒼離開，沈卓方才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細細撫摸著書皮。
這丫頭，自幼就有愛記事的習慣，大到牆壁上，小到手裏的筆記本上，塗塗抹抹，總想留點痕跡，以便往後拿出來品味。
嘴角泛起一縷玩味笑容，已經換了個姿勢的沈卓，等光束徹底打落書封上，這才揭開第一頁。
一條藍色汪洋，橫穿青空，朵朵海浪漫過星辰盡頭的角落。
一條大魚在夢境的縫隙裏，遊過。
沈卓與這幅，出自納蘭素容之手，並留在首頁的圖畫兩兩對視，大魚的翅膀撐開遼闊天地，而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恍若活物，靜靜得凝視著沈卓。
他的素容，最喜歡藍色的海，可惜，這輩子都沒去過。
他的素容，還曾說過，某天夢見自己成了大魚，一路長途跋涉不斷吹散蒼茫茫煙波，似乎，要找尋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