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酒店簽到的大巴車上。
餘蓮坐在最後排的角落位置,雙手托腮,神情恍惚。
向來高調的單芳,則在最前排,和同事們炫耀著張鍥給她新買的禮物,搔首弄姿,掩嘴淺笑,恨不得一整個車廂的人,都以她為中心。
時不時,單芳還會偷偷打量自己,眸底深處,是抹不盡的驕縱與孤傲。
餘蓮視而不見。
冬季的白天,比想象中要短太多,三四點鍾,天色已經蒙蒙黑,街道兩側,閃爍的霓虹燈已經亮起。
餘蓮眯起眼,伸手在車窗塗塗畫畫。
她自幼被生母無情拋棄,雖然那時候,還未徹底明白失去母愛,對自己的人生意味著什麼。
可小孩子,心思敏感,哪裏會一直天真無邪?
記得有次,幾個相鄰的孩童結伴散學,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爭執起來,其中個頭最大的孩子,狠狠推了自己一把。
並惡狠狠的嘲諷著,大家都說你是沒媽的野|種,我們不要和她玩了,免得被這個沒教|養的野|種帶壞!
那是餘蓮第一次親身經曆,幡然頓悟,原來沒媽的孩子,真的會區別對待。
自卑。
委屈,難過。
身體發膚,由內而外,最真實最刻骨難忘的感受。
以致於這麼多年過去,她對孩童時代,所經曆的那一幕依然記憶猶新!
之後,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呼嘯而去,將她扔在空空蕩蕩的田埂邊,沒人拉她起身,也沒人安慰她。
那天。
老餘打著手電筒滿世界的尋找自己。
餘蓮已經記不得,當年,沈少卿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隻記得自己,趴在他的背上嚎啕大哭,邊哭邊問,我是沒媽要的野|種,大家嫌棄都來不及,你幹嘛關心我?
痛了哭了也累了!
其實在經曆,那一場撕心裂肺的磨難之後,往日裏動輒埋汰,欺負,乃至羞辱自己的孩子們,像轉了性格,對她再沒有以前那麼凶狠。
哪怕大人們,見到她也笑臉多了起來。
餘蓮曾一度以為,是大家良心發現,不忍再摧殘她這個弱小無助的可憐蛋。
直至,那一年的十八歲成人禮。
沈少卿已經離開杭城,參軍入伍。
自家老餘給她過的生日,一輩子性格木訥,也不懂經營生活的老餘,自然不懂準備什麼生日禮物。
隻是買了十八根蠟燭,一份蛋糕。
一根一根點燃蠟燭的過程裏,餘蓮從頭至尾默不作聲,沒有激動,沒有期許,甚至連願望都沒有。
畢竟過往多年,習慣了平平靜靜,本能性忽略自己的生日。
等點燃代表成年的十八根蠟燭,老餘突然提了句,你知道,後來大家為什麼都不再欺負你了?
餘蓮一頭霧水。
老餘歎了口氣,感慨道,你少卿哥哥,背你回家的第二天,拿著一把菜刀挨家挨戶找上門去了。
老餘又道,少卿嘴上不愛說什麼,看著斯文老實,但骨子裏那股狠勁,一般人學不來,也學不到他的精髓!
一把菜刀。
一個身影單薄的少年。
逐家登門,隻留一句話,老子今年才十五歲,宰幾個嘴欠該死的大人小孩不至於牢底坐穿,要不碰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