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黃昏。
沈卓悄然起床,簡單披了件禦寒的睡袍,坐在院子裏,抬起頭,靜靜凝望那**日,緩緩西下。
天穹火燒一片,肉眼可見的瑰麗壯景,仿佛觸手可及。
當年在大雪域,漫長又孤僻的國境線,除開飛毛大雪,其實很少見到日頭,自然這種火燒雲也分外少見。
那時候,老五於嘯川很喜歡和自己描述家鄉的美景。
還玩笑道,等有朝一日退伍了,他會迅速娶個大屁|股媳婦,生個大胖小子,然後一大一小,蹲在院子裏,看看山外青山。
挺美好的!
輾轉多年過去,記憶裏,於嘯川一次又一次提及的黃昏,他終於有空靜下心來認真觀摩,隻是少了那股,曾經埋藏於心的激動!
可能時過境遷心性已經轉變,也可能,太多的物是人非,故而將一些美好的東西,消磨到一幹二淨。
“趕緊喝湯,我熬了許久,猜到你今天會醒。”沈菀端來一碗精心熬製的老雞湯,遞給沈卓。
等沈卓笑眯眯喝完,這位上了年紀的婦人,緊緊握住他的右手,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很溫暖,很踏實。
就像當年,兩人驚慌失措的從帝京逃離,一路東奔西走,盡量避開沈家所有眼線時,她一刻不停的握緊自己的手心。
是小時候的感覺!
那個階段的姑姑,風華正茂,追求者不計其數,但凡老老實實將自己交給沈雕寺,也不至於舍棄一切榮華富貴,苦這麼多年。
當然,如果沒那個人關鍵時刻心軟了,他們姑侄兩,早就死在,逃亡南部的路上。
時年今日。
沈卓還記得,那個人臨別前,邊走邊呢喃著,如果沒夫人曾經的一飯之恩,興許早就餓死了,她唯一的骨肉,怎狠心痛下殺手?
沈姓一脈家大業大,體量幾乎是杭城納蘭氏的十倍有餘,屬於真正的豪門大戶。
也正因為太大,族群成員太多,以致於那位陸蛟龍,前前後後整合了這麼多年,依舊沒讓沈家,上下一條心。
“在想什麼?”沈菀見沈卓久久不吱聲,好奇問道。
沈卓眯起眼,“在想回家的路。”
他記得,從北南下,中途渡過河,爬過山,在茂密到不見天日的森林裏短暫居住過,也曾在山腳,遇到成群結隊,打獵的淳樸山民。
更見過早晨時分,不同城市的不同風采。
誠然,他也忘不了,這一路南下前途坎坷,遇到無數磨難,一雙鞋踩過水踏過泥,最後硬生生穿爛。
等真正定居於杭城,曾經走過的那條逃亡路線,自然成為他埋藏在心的小秘密。
之後北上出關外,其實也途徑了那條路線,沈卓曾趴在火車上,靜靜重溫著那條路上的風景。
“我這輩子*見到豺狼,是在山裏。”沈卓雙手搭在膝蓋上,一邊輕輕捶打著,一邊感慨。
沈菀自然沒敢忘記。
若非正巧遇到一群狩獵的山民,隻怕早就填了豺狼的肚子。
當時,同行的隊伍裏,還有個和沈卓年紀相仿的孩子,大家都喜歡稱呼他虎娃,確實虎頭虎腦,皮膚黝黑黝黑的,比沈卓壯碩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