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帝京。
所有人關注的焦點,理所應當也毫無爭議的聚集在顧劍這位老卒子的身上。
按照一開始的計劃,顧劍會前往文書院,但從他陣斬從於蒼開始,這場聲勢浩大的彈劾之行,就徹底失去了控製。
這位昔年跟隨沈卓,走過雪狼穀,踏至木蘭巴托的身經百戰的老卒,一人背對萬道目光,身影蕭索,卻氣勢磅礴。
一眼過去。
空空蕩蕩的大公路,像是有著千軍萬馬。
氣吞萬裏如虎!
何為軍人?
大抵是這樣的存在,才配得上軍人,才稱得上名副其實的軍人,雖我一人,但那股流淌在骨子裏的士氣,這麼多年過去,一點未弱。
李文淵自從下|野,已經許久沒有來過文書院。
建築還是以前的建築,周邊的風景,也未曾改變,仿佛一切,都與以前一樣,沒有受到歲月任何的侵蝕。
隻不過,依舊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
他喜歡養花,喜歡喝茶,喜歡每天忙碌完,推開窗戶,看著窗台邊,院子裏,綻放開的鮮花。
有股朝氣蓬勃,生生不息的味道。
多年在文書院任職工作,李文淵沒想過,自己會以那樣的方式下野,走的突然,也毫無征兆。
隻是,這年紀大了,也沒有年輕時候那股心勁,患得患失這玩意,早已不適合他了。
談不上後悔,更談不上舍不得。
這些年忙於工作,極少陪伴家人,這次徹底退休下來,反倒有更多的機會,和家人待在一起。
若非,這次帝京的風波,太大,覆蓋麵太廣,也確實沒有坐視不管的理由,李文淵應該不會再踏足這個地方了。
又逢一年新春。
院子外的鮮花,開始吐露芬芳,香氣很淡,卻一直存在。
白色的花蕊,在清風的吹拂之下,緩緩搖曳著自己的風姿,靈氣逼人。
李文淵揚起略顯發白的眉梢,滿心歡喜。
這些,還是自己前年,親手種植的,具體叫什麼花名反倒忘記了,就記得非常難養,本就不適合北方的天氣。
前前後後李文淵耗費了很多的心血,如今,竟然開放了。
“記得少卿說過,遙遠的大雪域,有一種生來高傲純潔的花,與絨雪共存,終年盛開,美到令人窒息。”
“我那時候還商量著,能不能移植一點到帝京養養,他搖頭,說帝京的氣候不適合,隻怕還沒到帝京,就死在半路了。”
李文淵雙手附後,呢喃自語,事後他還覺得蠻可惜的,這輩子,怕是都沒機會,看一眼沈卓提及的那種花,隻能當做遺憾之一了。
常年陪伴自己的李子龍,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身姿板正,同樣雙手附後,全程保持沉默。
李文淵抬頭,默默環顧著文書院的一切,萬分感慨,也有點無奈。
這人的命運和生存軌跡,與這些綻放於塵世的花,多多少少存在點諸多相似的地方。
雪蓮生於極北,死於極北,一生絢爛,美輪美奐,卻隻是聽說它的美,很少很少有人親眼目睹它的風采。
一旦從極北地域,來到氣候相對溫暖的南方,或者國都帝京,將會不出意外的死在半路。
挺像他的?
戎馬數載春秋輪回,他在北部打下赫赫戰功,傳奇經曆流於千家萬戶,但大家,也僅僅是聽說。
如今班師回朝,重返家鄉,竟落得個現如今的兩難境地。
倘若不回來,一直呆在北部,他今年今日,是不是,依舊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雪域之王?
沒有人威脅到他的地位,也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行圖謀不軌之事。
他依舊能在北部稱王稱霸,依舊不可一世的,俯瞰著茫茫眾生。
“如果不回來,多好?”李文淵歎氣,北部在沈卓的帶領下,幾乎是鐵桶一塊,密不透風。
而且,北係以沈卓馬首是瞻,真要長期駐守北係,誰也動不了他。
這個年輕人的影響力,和統治力,絕非說的那麼簡單。
“到哪了?”李文淵回過神來,詢問身邊的李子龍。
他問的,自然是外麵的事情,到哪一步了。
其實,自顧家坐了一趟離開之後,李文淵就看得出來,顧劍並非什麼徹頭徹尾的忘恩負義之人。
隻不過,還是出乎自己的預料。
這老家夥,關鍵時刻迷途知返也就算了,還順帶的讓北係軍,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哪怕李文淵沒有身臨其境,親眼目睹全過程,可心裏想想,還是令人心神震蕩啊!
這麼多年,北係軍在沈卓的帶領下,拋頭顱灑熱血,於國於家於民,都做到了盡忠職守,無怨無悔。
如今,家國太平盛世降臨。
竟然指望著,革除沈卓這位國之重器,將他的影響力逐步消除,順帶的拉他走下神壇?
果真權利讓人眼紅,也讓人為之瘋癲。
隻不過,大家不是工具,非但有著自己情感,同樣存在良知這種東西。
於這點,凡夫俗子的覺悟就高的太多太多了,至少清楚,於大局而言,誰才是這個國家,貢獻最多最多的那個!!!
顧劍此舉,徹底的將北係軍的風采,帶到了帝京,帶到了天下大眾的眼皮子底下。
而,作為北係軍的絕對領袖,沈卓其人,這數年來的戎馬征伐,究竟是功,還是過,大家心裏還是有點分寸的!!!
這樣的局麵,是李文淵最希望,也最熱衷於看到的。
唯一可惜的,大概是……
猶記得,李文淵問過沈卓,如果有朝一日,需要他站到台前來,他願不願意?或者說,想不想?
沈卓搖了搖腦袋,拒絕了李文淵的建議。
其實,李文淵一直想將沈卓,推到更高的高度,而這樣的人物,也需要站到公開層麵,不說其他,也該讓天下人,一睹他北天王的絕世風采!!!
這樣的無雙國士,不應該永遠的居於暗處,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多多少少不公平!!!
然而,沈卓拒絕的很幹脆,幾乎毫不猶豫,按照這位年輕人的解釋,他是軍人,軍人的職責是保衛江山,並非拋頭露麵,出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