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夢幻的世界。
無數的晶石在夜明珠的折射下閃耀出五彩繽紛的色澤,柔和的光澤交疊處,各種奇珍異寶羅列堆放,這裏宛如就是一個藏寶窟。
“好多的寶物!”赫連紫鈺驚喜地叫了起來,丟下了手裏的赫連紫風,奔向了琳琅滿目的寶物。
其餘幾人的臉上也顯露出了些許驚喜之色,卻沒有一個人如他這般失態的。
雲溪的視線迅速從無數的寶物中收回,眉頭輕蹙了下,快步走向赫連紫風倒地的位置,將他扶了起來。眸光在瞬間冷了幾分,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赫連紫鈺雀躍尋寶的背影,不由地同情憐惜起赫連紫風來。
原來,兄弟之間的情誼,遠遠比不上世間的各種誘惑,難怪他這一生過得如此淒苦,難怪他說,不要被表象所迷惑,這個世界遠非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方才一直都沒有時間為他治療,現在終於有了時間,她沒有急著去看這洞中究竟有多少寶物,而是先替他療起傷來。
慕景暉和夜寒星兩人也跟著走入到寶物的中央,一邊鑒賞,一邊挑選自己喜歡的寶物收藏。獨孤謀則比幾人都要淡定得多,他抱劍站立在遠處,一動不動。視線卻是幽幽地落在了正在赫連紫風療傷的雲溪身上,他很訝異,這女人不是從來都最為勢利、最為狡詐的嗎?現在麵對無數的寶物,她視而不見,居然還有心思去替別人療傷?還有之前赫連紫鈺掉落到地縫中時,她也曾第一時間奮不顧身地要去搭救……
他不禁有些迷惑了,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表麵看似冷情冷心,勢利無比,內心裏卻有著最為真摯的情感,難道這才是真實的她?
不知怎麼的,心底對她的反感減退了幾分。
赫連紫風輕咳了聲,吐出了腹中一口濁氣,幽幽醒來。
一睜開眼,入目的就是雲溪凝神專注為他逼出銀針的麵容,他唇角牽動了下,欺著寒霜的臉部輪廓也跟著變得柔和了幾分。
雲溪正專注地為他逼出兩枚銀針,手腕上突然多了一個力道,她垂眸看去,卻是赫連紫風醒來。他正深深地凝望著她,泛著柔光的眼神像潮水般向她湧來,宛如溫暖的海水將她整個人全部包裹,這眼神既熟悉又陌生,隻是除了溫柔之外沒有了往日裏狠戾。
雲溪加重了力道,將他體內的銀針逼出,一氣嗬成。
喂他服下了幾粒丹藥後,她便退離了他身邊,以他的功力,隻須自行調息片刻,就能恢複痊愈,所以此刻,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赫連紫風的手牢牢地抓著她的手腕,不允她離開,他緊抿著唇線,深深地望著她,一雙黝深的眸子裏,是濃濃的眷戀。
雲溪使勁掰開了他的手,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隻留個他一個清冷漠然的背影。
不想給他任何的希冀,因為這樣隻會讓他越陷越深,雲溪頭也不回,邁步走向了絢爛多彩的寶物當中。
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赫連紫風低頭,看到了她留在他身側的一個白色的瓷瓶,失落之色又很快被一片柔光所取代,他唇角輕扯了下,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姐姐,快看!這些奇珍異寶世間罕見,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呢!”
赫連紫鈺沒多久就已經搜羅了許多的寶物,身上裝不下的,他就脫下了身上的外套,用它來包裹。他的臉上依舊是燦爛的笑容,隻是失去了那份純真,取而代之的是貪得無厭的醜陋。
雲溪冷冷地瞥著他,心中生出了幾分厭惡感,或許赫連紫風是對的,這世間的人心是最難洞悉的。赫連紫鈺或許能讀懂世人之心,可是未必就能讀懂他自己的心思!
目光流離著,雲溪大致地掃過一件件的寶物,她的確有些動心,可是也知道人一旦動了貪戀,就很容易迷失本心。該屬於她的,她一件都不會拉下,不該屬於她的,她也不會舍命去求取。
這裏一共有六人,倘若每個人都利欲熏心,想要爭奪寶物的話,那麼到時候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這裏這麼多的寶物,我們一次也帶不走,不如這樣,每個人選取三件自己看中的。其餘的,等咱們約定好,下次再一起來尋取,大家認為如何?”雲溪提議道。
“就取三件,這麼少?誰知道下一次還能不能找到這裏來呢?”赫連紫鈺皺著眉頭,低頭看看自己搜羅的寶物,頗有些不舍。
慕景暉性情穩重,果斷地放下了手中的幾件寶物,點頭附和道:“雲小姐此議甚好!我們目前還身在險境,是否能安然脫身還是個問題,倘若貪得無厭,不但沒能拿走寶物,恐怕還要把命留在這裏,不值當!”
夜寒星修長的手指隨意地翻看著各種寶物,卻是一件也沒有拿,他挑著眉尾,清雅地笑道:“我無所謂,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些寶物的確不錯,可是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裏,現在他心中最為牽掛的就是兄長的病情。倘若這些寶物能夠幫助他救活他的兄長,那麼他必定費盡心機全部將它們搜羅了回去。可惜,兄長的病並非有了金銀財寶就能治愈的,所以它們在他眼中如糞土一般,不值一提!
獨孤謀依舊保持著原先的抱劍姿勢,不作聲,也不打算搜羅寶物。
赫連紫風打坐在原地,正慢慢地調息恢複中,聽到了幾人的談話,他頭也沒有抬一下,雙目久久地注視著擺在他跟前的小瓷瓶,神色不住地遊離。整個溶洞的奇珍異寶,他都視而不見,仿佛唯有那一隻小小的瓷瓶,才是他最為珍貴的寶物。
雲溪淡淡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每個人的神情,她淺淺地勾唇一笑,都說患難見真情,日久見人心,果然不錯!麵對誘惑,才能試探出人心,她很慶幸,在她的身邊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著濃濃的貪欲,她的身邊還是有值得相交的君子。
“風騷男、獨孤,既然你們兩個沒什麼想要的,那你們的寶物名額就歸我所有了!替我多拿幾件,我帶回去給小墨和小靜玩!”歡愉的神色浮現在了雲溪姣美的臉頰上,她又朝著玄翼招了招手,道,“玄翼,你也算一個!隻須挑三件,不許貪心了!”
夜寒星高挑了下眉梢,忍不住低低地笑開,她可真是一點兒也不肯吃虧啊。
獨孤謀也在鬥笠下抖了抖嘴角,果然,她還是沒有變,能占便宜的就絕不會錯過!
雲溪繼續在寶物中搜尋,諾大的一個寶庫,一定有幾件她格外鍾意之物,所以她並不急著挑選。在溶洞的西北角,她隱隱看到有一抹幽光自她眼角處劃過,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什麼?
她好奇地循著幽光的光源處走去。
隻差三步之遙,身邊突然一個人影閃過,搶在她之前取得了寶物。
雲溪微愣了下,抬眸看到了赫連紫鈺一臉驚喜的笑容,他懷抱著釋放著幽光的一株首烏,欣喜若狂,
“居然是傳說中的九竅首烏,真的擁有人形九竅的形態!”
九竅首烏?!
這四個字,像是一記重雷擊打在了雲溪的心頭。居然是九竅首烏,她苦苦追尋的兩味煉製九轉太極丹所缺的珍貴藥材,除了藍芯雪參之外的另外一味藥材!
“紫鈺,把首烏給我!”雲溪伸手向他,想要看個真切,是否真是她在尋找的九竅首烏。
赫連紫鈺看著她的眼睛,卻是警惕地將九竅首烏納入了懷中,搖頭道:“姐姐,這個不能給你!它是我先看到的,應該屬於我!”
雲溪麵色乍冷了幾分,緊緊地盯著他,心無旁騖,卻在無形之中給了他許多的壓力。
赫連紫鈺讀不出她的心聲,眼神微閃了下,側身將九竅首烏直接藏入了懷中,抬首道:“姐姐,這件寶物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能給你!其餘的寶物,你想要什麼,我都不會跟你爭的,隻是這一件不行。”
“為什麼不行?”雲溪依舊緊緊地盯著他,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赫連紫鈺支吾道:“因為……因為這是我爹尋找了多年的寶物,他的五十壽誕將近,我想拿它去獻給他,討他老人家的歡心。”
“你爹為什麼會想要九竅首烏?”雲溪微眯了冷眼,道,“你可知道九竅首烏究竟有何用處?”
“我聽我爹說,它和藍芯雪參都是煉製一種很厲害的丹藥的兩味重要藥材,倘若他能得到這兩味藥材,從而煉製成那種厲害的丹藥,那麼他便可以永葆青春,祛除百病!這是我爹多年來的心願,我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我怎麼能輕易放棄?等我再得到藍芯雪參,集齊了兩味藥材,全部送給我爹作為壽禮,他一定會很開心。”赫連紫鈺邊說著,邊將九竅首烏藏得更牢了,他眨著看似單純無辜的亮眼睛,懇求道,“姐姐,你就別跟我爭這件寶物了。這裏這麼多的寶物,你再選選其他的吧!”
哈,依他之言,倒是變成她搶奪他的寶物了?雲溪忍哭笑不得,他真的是個心地單純的孩子嗎?他如陽光一般耀目的神采之下,究竟掩埋的是怎樣一顆心?
雲溪對他頗有些失望,不過,她也還沒品到要去和一個孩子爭奪寶物。
她漠然地轉身,繼續往別處尋找,既然能找到一株九竅首烏,或許也能找到第二株。
赫連紫鈺見她放棄了,這才放心了些,摸了摸藏在懷中的九竅首烏,他清澈的眼底掠過了一抹精光。隻要他將九竅首烏和藍芯雪參全部獻給父親,父親又從來都是很疼愛他的,或許他會重新考慮,將家主之位傳給他,而不是他的大哥。
母親說過,大哥是野種,是被他親生娘親拋棄的野種,他沒有資格繼承赫連家的家主之位。赫連家的家主之位也絕不能落入一個野種的手中,隻有他才是赫連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即便他無心家主之位,然而為了他和母親,還有姐姐日後在赫連家的地位,他必須將家主之位奪到手!
想著,他的眼神更加堅定了幾分。
慕景暉和夜寒星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也從赫連紫鈺與雲溪的對話中得到了某種隱含的訊息,彼此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一道閃耀的芒光,若有所悟。
原來,配製九轉太極丹除了藍芯雪參之外,最後一味藥,就是九竅首烏!
難怪赫連紫風大張旗鼓地想要得到藍芯雪參,甚至還親身前往慕星城,莫非就是為了爭著給赫連家的家主敬孝?
不止他們心中有所覺悟,雲溪的心中更是疑惑重重,九轉太極丹的配方已經不再是秘密了,赫連家有它的配方,慕老手中也有它的配方,可是這其中又好似有什麼隱情,所以無論哪一方都沒有成功煉製出九轉太極丹來。
雲溪心中不由地大膽猜測,或許九轉太極丹的配方原本是真的存在的,隻是不知為何有了殘缺,赫連家得到了配方的下半部分,而慕老則得到了配方的上半部分,所以雙方都沒能成功煉製出九轉太極丹來。
一定是這樣的!否則憑借赫連家族的龐大勢力,一旦擁有了九轉太極丹完整的配方,怎麼可能不傾力尋找所需要的珍貴藥材呢?
雲溪猛然甩了甩頭,她想這麼多做什麼?
赫連家即便是真正得到了藍芯雪參和九竅首烏,倘若沒有精湛的煉丹術和高品質的火種相配合,也是惘然。
幾乎尋遍了整個溶洞,都沒有再發現第二株九竅首烏,雲溪無聲地歎息,莫非這是天意?
玄翼突然間察覺到了什麼,龍身猛然一振,開口說道:“主人,我聽到了龍吟聲,真的有龍族的前輩生活在這裏!”
雲溪從寶物堆中抬起了頭,眼睛一亮:“在哪裏?快帶我們去!”
雲溪隨便挑了幾件寶物,便一躍跳上了玄翼的背脊,其餘幾人也跟著相繼跳上了玄翼的龍背,準備跟隨著玄翼尋找龍族。
“姐姐,等等我!”赫連紫鈺得到了九竅首烏後,還不滿足,不止將先前用衣物包裹的寶物全部帶上,還兩手滿把地抓了許多的寶物。
看到其他人都已跳上了玄翼的背脊,他連忙抱著他的寶物追趕而來。
雲溪等人皆蹙著眉頭看向他,眼眸之中無一例外地掠過厭惡之色,眾人沒有理會他,齊齊調轉了頭,看向了前方。
赫連紫鈺仍然沉浸在得到寶物的喜悅當中,沒有察覺到眾人的異樣神色,待他剛剛跳上龍背,玄翼便狠甩了下尾巴,飛騰著身子揚長而去!
赫連紫鈺原本身上就飽著滿滿的寶物,身子剛剛坐穩,龍尾突然甩動,他猝不及防,抱了滿懷的寶物也跟著被慣性地飛了出去,拋灑在半空中,零星地撒落。
“我的寶物、我的寶物——”赫連紫鈺滿臉的懊惱之色。
“停一下、停一下!我的寶物沒了!”
他高喊著,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寶物離他越來越遠,他心中一片焦急。
夜寒星懶懶地勾唇,低低地嗤笑了聲,頗為解氣。
慕景暉隻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轉回了頭,將視線挪向了別處,不予理會。
獨孤謀則眼觀鼻、鼻觀心,壓根就當他是空氣。
至於其餘的兩人,赫連紫風靜靜地坐在了最前方,背影如山巍峨,身上的傷好似已經痊愈得七七八八。他的視線一直都直視著前方,整個人就像是一尊冷佛,就這麼直挺挺地坐著,一動不動,波瀾不驚。
雲溪的餘光輕掃了一眼最後邊的赫連紫鈺,故意提高了聲調,冷聲道:“玄翼,快走!”說完,她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在了赫連紫風的背影,這世上的事她還是沒能看透。
來幽林之前,她視赫連紫風為冷血無情的卑鄙小人,然而當他的弟弟遇到危難時,他卻能奮不顧身地去相救;被她視作純真爛漫的赫連紫鈺,卻在麵對寶物的誘惑時,顯露出了他貪婪的本性,竟然連他親哥哥的生死都可以不顧……原來,她還是不夠洞悉人心,究竟誰善誰惡,誰有情誰無情,唯有日久才見人心!
赫連紫風好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注視,他微微側目,隻露出了小半邊的側臉,他的視線還不足以觸及她,然而雲溪卻仍然感覺到了他灼灼熱烈的視線。
赫連紫風,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雲溪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很不喜歡現在的感覺,沒有明媚的陽光,沒有溫暖的空氣,連帶著她的心也變得陰鬱了。
果然,人還是活得簡單一點比較好。
忽然很想念她的小墨,想念她的千絕,隻有和他們在一起,她才能感受到無窮無盡的陽光和溫暖。
其實,幸福是件簡單的事,但往往人們把它想得複雜了。
雲小墨和小白乘坐著大鳥飛躍了沼澤地,剛一接近沼澤地的彼岸,大鳥渾身上下便哆嗦起來,它急急地降落,待背上的一人一寵下了地,它便頭也不回地飛走了,好像這裏存著一種讓它懼怕的力量,使得它不敢久留。
“小白,它怎麼了?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小墨墨,別理它!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小白對著他頻頻點頭,以示安慰。因為它已經聽到了召喚它的聲音,那聲音之中充滿了濃濃的溫情,沒有任何的惡意。
扯了扯雲小墨的衣角,小白落了地,一蹦一跳地朝著前方走去。
沼澤地的對岸依舊是一望無際的叢林,隻是這邊的風景明顯比對岸要美得多,林木蔥鬱,花香四溢,還有各種奇異個果子觸手可得。
小白在前邊引路,雲小墨一邊走,一邊隨手摘了幾顆果子吃。
“小白,這個果子真甜,你要不要也來一點?”
小白回頭,穩穩地接住雲小墨朝它拋來的果子,歡喜地左右打滾。
小墨墨對小白真好,有什麼好吃的,從來不會忘記小白!
小墨墨,若是有一天小白要離開你了,你會不會難過呢?
小白突然耷拉下了小腦袋,毛茸茸的身子抱著鮮紅的果子,蜷縮成一團,紅白相間的顏色,更顯得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