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紫風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冷凝的眸光沒有一絲波瀾,他提劍,腳步朝著她的方向挪動極小的一步。從他這個位置,可以隨時應對各種狀況,做出迅捷的反應,進可攻,退可守。
獨孤謀握劍的手也跟著緊了緊,具有穿透力的目光透過鬥笠的幕布,直直地逼向了惡蛟幽綠的眸子。
“嗷——”雲溪的話語激怒了惡蛟,它搖晃著頭顱,一張血盆大口在半空中舞動了幾圈。
突然之間,它的頭顱俯衝而下,盤旋蜿蜒的身子也跟著疾速地蠕動,瞬間就來到了雲溪的近處,一張大口朝著雲溪所站立的位置風馳電掣般張口吞下。
“娘親!”
“女魔頭!”
雲小墨和小白兩個驚恐地閉上了眼,慕景暉、夜寒星和獨孤謀三人也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忘記了反應,每個人的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她完了!
所有人當中,最為淡定的莫過於赫連紫風,他始終站立在原地,沒有挪動一分,他的目光沉靜,周身的氣息像是落了地的塵埃,沒有紋絲的波動,唯一泄露他此刻心境的,是他握劍的手,在不住地收緊。
此刻的雲溪,也是鎮定萬分,她迎視著惡蛟猛然突襲而下的大口,沒有絲毫的退卻。她斂著清華的臉頰驀地揚起,瞬間無數的光亮全部彙集到了她如雪蓮般皎潔的容顏上。疾風吹刮著她的臉,她的墨發瞬間張揚地肆意飄起,那一身灼灼奪目的清華,將她身後的一切全部掩沒到了塵埃裏。
天地間,好似隻剩下了她和惡蛟之間的相互決絕!
“嗷——”巨大的血口帶著陣陣的腥臭,如排山倒海一般覆下。
也是這一刹那的時間,雲溪終於動了。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雙手抖動,從袖中同時擲出了兩件東西,朝著那張血盆大口中飛射。擦著空氣,深藍色的火焰和幽綠的火焰同時燃起,劃著優美的弧線,直直地落入了惡蛟的咽喉中。
“快走!”紫色的身影再一次阻擋在了她的身前,秋水般冷冽的劍光恰似一道閃電劃出了最為璀璨的寒光。
人如劍,劍如人,驚人的氣勢,直逼鬼神!
“嗷——嗷嗷——”
驚天動地的嘶吼聲,震耳欲聾。
幽骨翠焰和火雲海焰的兩枚火種同時進入了惡蛟的口腔,它想吐都來不及,就已經燃著火焰順著它的咽喉,鑽入了它龐大的體內。
劇烈的痛楚,讓惡蛟減緩了它的攻勢,眼前又是一道雷電般的劍光隨後而至,它急急地縮回了頭顱。
“撲通”一聲巨響,它埋首跳入了寒潭之中,想要借著寒潭的寒氣來撲滅那兩道順勢燃入它腹中的兩團火焰。
整個寒潭巨浪滔天,沉厚的浪花之中是惡蛟痛苦掙紮的身影。
看到這一幕,所有的人包括玄翼、小白和黃金巨龍都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
“火雲海焰?!”
“還有幽骨翠焰?!”
慕景暉和夜寒星兩人同時認出了她所拋出之物,齊齊打了個寒噤。幽骨翠焰和火雲海焰什麼時候同時到了她的手中?也是在這一刹那,對於藍家和司徒家接連發生的疑案,豁然開朗。
好狠啊!那可是兩枚十大異火排行榜榜上有名的火種,若非人為控製熄滅它,它將生生不息,永遠在惡蛟的腹中燃燒著,相信用不了多久,惡蛟就不複存在了,留下的不過是一條被烤熟了的巨蛟!
“嗷——惡蛟,你作惡多端,該有此報!”黃金巨龍趁著時機,拖著傷重的龍體,再次撲向了寒潭,與惡蛟做最後的生死搏鬥。
岸邊,雲溪待扔出了兩枚火種之後,之前的鎮定和冷靜全部消失了,她渾身抖動著,開始有些後怕。腦海中一遍遍地掠過惡蛟張著的血盆大口,隻差那麼些許的時間和距離,她就可能已經成為了它腹中之食。
“娘親,小墨好害怕!”雲小墨幾步快跑,抱住了她的雙腿,心有餘悸。他不是懼怕惡蛟的凶惡,而是懼怕娘親會被惡蛟給吃了。想到方才的一幕,雲小墨就驚恐地埋首在了雲溪的兩腿間,深深地喘息。
雲溪甩了甩頭,低頭看向了兒子,心頭莫名升起的驚懼也慢慢消失了。
她的鎮定,她的果敢,她的勇氣,全部都是來自兒子,隻為了要保護他,她便可以發揮出平日裏沒有的潛力,變得真正英勇無懼!
為了兒子,冒點險也是值得的,哪怕是為此丟了性命,她也依舊認為值得!
她蹲身,將兒子緊緊地擁在懷裏,柔聲安慰道:“小墨別怕!區區一條惡蛟怎麼能鬥得過娘親?別忘了,對付敵人,不一定非要靠蠻力,不戰而降人之兵才是真正的智者!”
“嗯,小墨知道了。”雲小墨在她的懷裏乖巧地點頭,小臉卻依舊埋首在她的懷裏,貪戀著屬於娘親的溫暖和氣息。
雲溪的眸光略略偏轉,帶著瀲灩光華的紫色,在她的眼前飄蕩。她抬眸,看向了傲然屹立於一旁的赫連紫風,他的劍垂於身子一側,翩飛的袍角瑟瑟作響。他冷冽的目光凝視著寒潭的方向,身側卻是微微偏側,傾向於他們母子所站立的位置。
她眉心微微一蹙,略一沉吟後,很快收回了視線。低歎了聲,她選擇了無視於他,抱著兒子遠離了寒潭的方向。
惡蛟在吞食兩枚火種之後,再加上黃金巨龍的狂暴攻擊,內外煎熬,在經曆了一段長時間的掙紮之後,終於斷氣身亡。它雖然死了,它身體內的幽骨翠焰和火雲海焰的火焰卻還在熊熊地燃燒著。
一陣陣的焦味從寒潭中傳出,岸上的人才終於確定惡蛟是真的死了。
黃金巨龍從寒潭中魚貫而出,到了岸上,龐大的身軀重重地砸到地麵,驚起了一陣巨響。經過一場惡戰,黃金巨龍的狀況也不太好,氣息極為虛弱。它的眼皮半開半闔,艱難地凝望著小白的方向,蒼老的聲音中帶著疲憊:“小龍龍,到我這裏來。”
“龍爺爺——”小白也感覺到了對方的微弱氣息,一雙黑葡萄般晶瑩的眼珠子裏閃閃的淚花打著轉,它低低地嗚咽。
“小龍龍,爺爺現在要用剩餘的最後力量給你的父母傳信,告訴它們你一切安好。你可有什麼想對它們說的話,爺爺可以幫你帶給它們。”
小白使勁搖晃著小腦袋,嗚咽道:“不要!小白不要龍爺爺死!小白寧可不找家人了,也不要龍爺爺耗盡最後的力量幫小白傳信!”
“小龍龍,爺爺已經活得夠久了!爺爺留在了傲天大陸,一來是為了鎮壓看守惡蛟,二來就是為了找到你。現在惡蛟已死,爺爺也找到了你,爺爺的心願已了,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不要!小白要龍爺爺好好地活下去!”
聽著一老一少的溫情對話,其餘的人也忍不住心懷感傷,哪怕是龍族,也有溫情,勝過人世間無數的不懂得感情之人。
雲小墨看到小白傷心難過,他也跟著黯然落淚,蹲身在了黃金巨龍的跟前,他伸出小手撫摸著巨龍堅硬的觸須,聲音沙啞地低泣道:“龍爺爺,你不要死!我和小白都舍不得你。”
巨龍明燈似的金色眼睛裏浮起了一片氤氳之色,迷霧蒙上了它的眼眸:“好孩子!別難過,生老病死是很尋常的事,你不必傷心難過。替爺爺好好地照顧小龍龍,你就是我們龍族的恩人。”
“龍爺爺——”雲小墨和小白兩個齊齊撲倒在了巨龍的身上,大聲地啼哭了起來,哭得好不傷心。
“嗷——”黃金巨龍似乎是被兩個小的的溫情給觸動了心弦,昂首低低地悲鳴。
一場惡戰後的寒潭,四周靜悄悄的,隻剩下了啼哭聲和悲鳴的龍吟,淡淡的愁緒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雲溪看著兒子哭得如此傷心,心中不忍,於是邁步走向前,道:“龍前輩,你既然知道小白的父母在何處,那麼為什麼不親自護送它一同前去尋找它的父母?難道你想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和一隻心智單純沒有自保能力的小龍一起去尋找小白的父母?你認為他們能活著到達那裏嗎?”
黃金巨龍停止了悲鳴,一雙蒙著水色迷霧的眼睛徐徐轉動著看向了她,若有所思。
雲溪繼續說道:“你現在受了傷,傷勢嚴重,但那隻是暫時的。隻要你在短時間內不再施展龍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完全痊愈。等你痊愈了,恢複了力量,到時候再施展力量替小白傳信給它的父母也是一樣的,根本就不需要急於一時。如此一來,你還可以親自護送小白去見它的父母,一舉兩得不是嗎?難道你也不想見一見久別的親人?”
“久別的親人?”黃金巨龍重複著她的話語,水色朦朧的眼睛變得更加迷離,像是想到了它的親人,它徐徐地垂眸,金黃色的眼睛裏落下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雲小墨掛著淚珠的小臉抬了起來,帶著無限的希冀,道:“龍爺爺,娘親的醫術很高明的,她一定能治好你的,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小白也跟著頻頻點頭道:“嗯嗯,龍爺爺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將來和小白一起去找家人。”
“嗚……”頗為無奈地輕歎了聲,黃金巨龍徐徐垂落的眼眸再次睜開,卻是比方才多了一抹晶亮的神采,它微微頷首道,“好吧,若是我的傷能夠恢複,我就跟你們一起去尋找小龍龍的家人。”
“耶,太好了!”雲小墨開心地歡叫,小白也高興地在巨龍的身上左右打滾。
他們歡樂的氣息渲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誰也無法拒絕如此純真美好的事物,就連赫連紫風深邃的眸子也稍稍有了變化。
雲溪蹲身在了黃金巨龍的跟前,仔細觀察了一番它的情況之後,便大致有了結論。想要讓它盡快恢複,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它寄身到她體內的九轉靈珠裏去。借著九轉靈珠所具有的源自天地之造化,能夠使得萬物起死回生的功效,黃金巨龍一定能夠得到極大的好處,從而恢複全部的力量。
然而,想要讓黃金巨龍寄宿到她體內的九轉靈珠去,前提是它必須能為她的契約獸寵,否則兩者之間相互排斥,是不可能真正達到最佳效果的。
為了避嫌,不讓九轉靈珠就在她體內的消息泄露出去,雲溪俯身在了黃金巨龍的耳邊小聲低語,將如何醫治它的方法如實相告。她不想勉強對方成為自己的契約獸寵,因為她知道龍族都是驕傲的,若非真心臣服,它們是很難成為人類的獸寵。
黃金巨龍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在它看來,隻要能時刻守護著它們龍族未來最偉大的龍王,便是它此生最大的心願。
古老的契約儀式就在眾人的圍觀下簡單地完成,一道金光忽閃,黃金巨龍龐大的身軀便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中,失去了蹤影。
慕景暉、夜寒星和獨孤謀三人皆是吃了一驚,很是訝異,不知道黃金巨龍到底上哪裏去了,唯有赫連紫風隱隱察覺出了什麼,幽幽的眸光流轉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惡蛟的屍體內取回了依舊在灼灼燃燒的兩枚異火火種,雲溪一行人便準備啟程返回慕星城。玄翼載著一行數人,從寒潭上方的口子飛騰而出,又再從沼澤地的上方飛翔而過,直奔慕星城。
一行人當中,除了雲小墨、小白和仍處於昏迷中的赫連紫鈺,其餘之人的身上都多少掛了點彩。
來至離慕星城城門不到三裏地處,雲溪便命玄翼停下,為免引起慕星城百姓的騷亂,他們決定剩下的路徒步而行。
“很快就要入城了,我們先歇歇,整理一下身上的衣物。”慕景暉提議道。
雲溪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雖然已經被風吹幹,但衣裳上邊多了幾處殘破的破洞。她隨意地侍弄了下,也沒有在意,倒是將兒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確認他無恙,也沒有著涼的跡象後,她才放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