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大小姐到!”
伴隨著下人的一聲傳喚,一抹瑰紅的麗影踏著蓮步,優雅地進入廳堂。整個廳堂霎時間明媚一片,馨香四溢。
司徒魁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大女兒,她大方的儀態,端莊的姿容,果然不是小女兒可以比擬的,他轉首瞄向赫連紫風方向,不知道他會不會對自己的大女兒產生興趣。這一看之下,他不由地蹙眉,人家壓根就沒有正眼瞧一眼他的女兒,莫非赫連紫風真的如傳聞一般,不近女色,抑或是寡人有疾?
七小姐恨恨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她一到來,將她僅剩的那點自信心全部給抹消了。她不懂,姐姐明明就是一個已經被毀了清閨的女子,何以還能得到如此多人的親睞?她到底差在了哪裏,憑什麼她一出現,就將她所有的光芒全部掩蓋了下去?
餘光處,瞄見赫連紫風若無其事地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把玩,眼皮連抬都沒有抬一下,她心中頓時竊喜,幸好,他對她們姐妹倆都一視同仁,誰也沒有得到他的親睞,那就證明她還是有機會的。
雲溪不著痕跡地環掃了一圈,視線淡淡地自赫連紫風的身上掠過,見他並未看她,心中也頓時鬆了口氣,事先未跟他打招呼,倘若此刻他認出了自己,保不準會不會出什麼紕漏,所以保險起見,她還是希望他繼續無視自己。
“爹,不知傳女兒來,有何要事?”她盈盈欠身一拜,柔聲細語。
司徒魁欣然一笑,道:“敏敏,來見過赫連公子。”
他此言一出,周圍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怪異,誰都知道司徒家族與赫連家族曾經因為一些難以啟齒的緣故而解除婚約,這兩邊的大小姐和大少爺見麵本就很尷尬了,現在家主還特意隆重地雙方介紹,這不是明擺著羞辱雙方嗎?家主打的到底什麼主意?
雲溪眉心聳動了下,徐徐轉身,側身對著赫連紫風欠了欠身,依舊是細聲細語道:“司徒敏敏見過赫連公子,久仰赫連公子大名。”
赫連紫風終於抬頭,淡淡的目光掠過她的側影,很快又收了回來,漠然的語氣道:“司徒小姐有禮。”
雲溪在心底暗歎,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加冷酷,不過這樣更好,給她省去了不少麻煩。
“爹,女兒已經見過赫連公子,女兒身體有些不適,就先回去歇著了。”
“等等!”司徒魁看她急著欲走,便以為她是因著彼此尷尬,所以才借故稱病,他卻並不打算就這麼讓她離開,“赫連公子難得來府上一趟,敏敏何不為赫連公子舞上一曲,以助酒興?”
“爹……”雲溪想也不想就要推辭,讓她模仿司徒敏敏的步伐、身段,甚至她說話的口吻,她還勉強可以,若是讓她模仿司徒敏敏的舞姿,那她可就吃不消了。尤其聽雲清說起司徒敏敏曾經在戰場之上一舞止幹戈,可想而知她舞蹈的造詣,再加上她本身就有迷心之術,但凡是見過她跳舞之人,都會情不自禁被她迷住,為之傾倒。
這樣的舞,她是萬萬學不來的。
司徒魁臉色忽地一沉,斷然道:“莫非你想違抗爹的旨意?”
雲溪麵上頓時裝作惶恐之色,心底卻在暗罵,看來這司徒魁也未必真的疼愛女兒,一旦有利益衝突之時,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女兒推送出去,來換取最大的利益。
“女兒不敢,女兒謹遵爹的旨意。”
推托不得,眼下看來也隻能將希望寄托在赫連紫風的身上了,與其被司徒家的人發現了她假冒司徒敏敏的身份,倒不如主動向赫連紫風暴露自己的身份,尋求他的幫助。
她盈步走到了赫連紫風的跟前,微微欠身道:“不知道赫連公子有沒有去過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名字叫做——慈雲觀……”
赫連紫風聽到“慈雲觀”三字,渾身幾不可見地僵硬了下,他驀地抬首,恰好與她漆黑的眸子相撞。
四目相對間,暗波洶湧,無數的信息在其間傳遞。
“敏敏今日在大街上偶然碰到兩位來自慈雲觀的道姑,聽到她們在描述著慈雲觀的風景是如何秀麗,清幽的道觀,雲霧繚繞的山崖,還有……繾綣的竹林。敏敏聽聞之後,深有感觸,於是便就著她們所描繪的秀麗風景,突發奇想,自創了一段舞蹈,還請赫連公子品評鑒賞。”
赫連紫風幽如深潭的寒眸湧起了莫名的暗潮,瞬間湧退,他再次恢複了漠然的神色,竹葉沙沙的聲音道:“在下榮幸之至。”
周圍的人聽不出兩人之間打的什麼啞謎,隻是好奇,為何大小姐不直接跳她最擅長的驚鴻舞,卻偏偏要舞一段臨時編造的舞曲?
司徒魁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看到他們二人之間終於有了眼神交流,他心中暗暗欣喜。女兒的舞技,他是深信不疑的,但凡是見過女兒跳舞之人,無人不為之傾倒。他深信,待會兒隻要女兒跳上一支舞,必定就能俘獲赫連紫風的心。
七小姐坐在琴具前,雙手攪弄著自己的帕子,狠咬銀牙。可惡,她不是喜歡那個雲清,非他不嫁嗎?怎麼這會兒又開始在別的男人麵前賣弄風騷起來?哼,**蕩一婦!
雲溪屏息,作了個起舞的姿勢,雖說她的舞技不怎麼樣,但擺個造型什麼的還是沒難度的。
七小姐越想越氣,她怎麼能讓姐姐在客人麵前出風頭?那豈不是斷送了自己的幸福?
想著,她連忙朝著身邊的丫環使了個眼色。
餘光處,雲溪恰好將主仆倆的眼神交流收入眼底,她扭動著腰肢,翩翩起舞,腳下有意朝著丫環所在的方向挪動。她離得那麼遠,怎麼可能有機會使壞?那她何妨不成全她,給她製造機會呢?
七小姐看著她自己送上門來,連忙又朝著丫環狠使了幾個眼色。
“啊——”雲溪的腳下被人狠狠一絆,後背又被人重推了一把,她的身子頓時向前傾去。若是換作平時,這點兒小兒科,休想傷到她分毫,可是眼下卻不同,眾目睽睽下,她這個冒牌的不會武功的司徒家大小姐,總不能公然使用武功吧?
完了,這一跤跌下去,非磕出烏青來不可。
雲溪在心底狠狠地咒罵了聲,呀的,要不要這麼狠?小小絆一下也就算了,居然下手這麼狠毒!
她不知道的是,那丫環在七小姐再三的狠瞪下,一時著急,便下手重了,待動手之後,她也嚇得慌了神,不知所措。
眼看著就要與地麵來個親密接觸,突然一個紫色的身影逼近,半路伸手將她撈了起來。伴隨著一陣竹子的清香,她撞進了一個微涼的懷抱。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座之人皆驚詫不已。
司徒魁看著赫連紫風突然出手相救,將女兒摟入了懷中,他心中大喜,好似中了大獎一般。誰都知道赫連紫風為人冷漠,何曾見過他出手救一個女子?如今在座這麼多人,他卻搶先救了他的女兒,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對女兒是有好感的。
不錯,有戲了!
他轉首瞪向了丫環,方才她的小動作他看得分明,本該將她拉出去重責的,可是念在她誤打誤撞之下,幫了女兒一把,他心中的怒氣也就消去不少:“大膽!你竟敢在背地裏暗害大小姐,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丫環本害怕著受到責罰,沒想家主隻是讓她滾出去,她欣喜萬分,連忙低著頭逃離了廳堂。
七小姐瞪大著眼珠子,死死地盯著雲溪和赫連紫風兩人,手中的巾帕攪成了一團褶皺。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是想讓她出醜的,卻不想反而成全了姐姐,她的運氣會不會太好了些?
雲溪立穩之後,緊拽著赫連紫風的衣襟,徐徐抬首,那一副柔若無骨、楚楚動人的神色,看得赫連紫風心神微微一蕩,然而最令他動心的,還是她那一雙美麗深刻的眸子。方才聽她提及慈雲觀、山崖、竹林,他也隻是懷疑而已,但對上她那一雙熟悉的眸子後,才真正地肯定了她的身份。她的確是溪兒不錯!
分隔數日,她現在已然是他人的妻子,是他自己放棄了的,可是不知為何,心中的那份惆悵和最初的萌動依舊存在。他想,此生除了她,再沒有人可以讓他的心生出那般美好的悸動。
不知不覺間,他久久地凝望著她,陷入了自己的思憶中,擺放在雲溪腰間的手也忘記了收回。
在外人看來,他好似是對司徒敏敏一見鍾情了,若非如此,他臉上為何會流露出情動的神色?
雲溪心中暗暗叫苦,這家夥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關鍵時刻發起了呆?
被他牢牢地抱著,她無法退身離開,隻好在他胸前推了幾下,提醒他快點醒神。
“多謝赫連公子出手相救。”
赫連紫風眼神微黯了下,這才慢慢鬆開了手,垂眸間,有一種莫名的情緒被他深深地壓了下去。
雲溪轉首對著司徒魁盈盈一拜,道:“爹,女兒打擾了各位的雅興,實在不該。女兒身子真的有點不適,想先行告退,還請爹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