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秉儒一身血淋淋,站在陳叫山麵前,手裏拎著個布口袋。
“姚團長,兄弟們呢?”三旺看看姚秉儒身上的血汙,又看看他身後,眼神中帶著疑惑……
姚秉儒身後走出一位民團兄弟,也是一身血汙,聽三旺這麼一問,頭一低,嘴裏像是在嚼著什麼東西,看看左麵的地麵,又看看右麵地麵,用袖子使勁揉揉鼻子,再也控製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蹲下來,抱住頭,一下下揪著自己的頭發,握緊拳頭,砸自己的腦袋,“兄弟們……兄弟們……兄弟們都……都打光了……就剩我跟團長兩人了呀……”
陳叫山一驚,三旺一驚,羅明寬一驚,一旁的幾位民團兄弟,更是一驚——姚團長帶著近四十人進山,一仗打下來,就回來兩個人?其餘兄弟,全都沒了?
姚秉儒仰著頭,定定望著太極八卦陣石牆上的太極圖案,石人一般,緊閉雙眼,拎著布口袋的手臂,微微顫抖著,一丟,將布口袋丟在地上……
大家轉頭看去:布袋裏滾出的,是一顆瘦小的人頭,銀白的頭發絲,撲亂一團,血糊糊,黏糊糊,令人不忍久看……
混天王的內府小隊,不過八個人,加上混天王、劉大炮,攏共十個人,姚秉儒的民團兄弟近四十人,居然被打的隻剩兩人——為了混天王的這一顆人頭,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太大了……
陳叫山猛然意識到,自數天前,劉大炮帶人追剿姚秉儒開始,民團一百多號兄弟,到如今,隻剩下六人了……
姚秉儒嘴唇抖了抖,轉頭對羅明寬說,“走,跟我上山,把兄弟們接回來……”
姚秉儒此刻的心情,恰如冬日寒塘,清冷鬱鬱,幾近結冰了……
陳叫山走過去,雙手扶著姚秉儒左右兩肩,兩手一齊拍肩,又一齊抓捏了一下,太陽穴上鼓凸著,“秉儒兄弟……”話語至此,卻再也說不出來:曾經的太極灣民團,一百多號兄弟,一百多個鐵血漢子,一人一聲吼,聲響動蒼穹,一人跺一腳,大地顫三顫!一百多個精壯壯的身影,執槍躍馬,衝鋒陷陣,炮火中來,硝煙裏去,多少次,多少回,曆經數戰,名震一方……
當初,在四道灣的山裏,劉大炮帶人追剿姚秉儒,有兩位兄弟大腿上中了槍,鮮血流個不停,索性抓過一把土,咬緊牙關,朝傷口處按去,而後將布條使勁一勒,對姚秉儒說,“大哥,你別看我們,沒事兒,撓了個癢癢,咱繼續走……”
一群熱血在胸,堅韌,勇猛,忠心,曆經百戰,千磨萬礪的好兄弟……
到現在,連老大姚秉儒在內,不過區區七個人了……
考慮到羅明寬一隻胳膊受傷,推不了車,陳叫山便說,“我跟你去山上接兄弟們吧……”
陳叫山叫來大頭、二虎、鵬天、滿倉,隨同姚秉儒和另外四位民團兄弟,一起推著板車,朝摩天嶺走去……
夜已經很深很深,山路上亮起了火把,一行人在陡峭山道上走著,大家皆不說話,隻有車軸轉動的“嘎唧”之聲,和眾人腳步的撲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