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色披風的男人一聲吼,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牽引。
陳叫山將手裏的糊辣湯碗放下,啃得剩如月牙的肉夾饃拿在手裏,站起身來,迎上前去,“我是陳叫山!”
吳先生已經吃完了糊辣湯,用肉夾饃擦拭著碗內的殘湯,聽到這一聲吼,將碗一推,也站立起來……
駱幫主和幾位兄弟,都立刻站立了起來……
陳叫山朝披風男人走去時,已經大致琢磨出了一個道道:這一夥子人,定與濟源盛的陳掌櫃有關!看來,陳掌櫃還是心裏不服啊……
披風男人將陳叫山從頭到腳地打量。
所有端著槍的兵娃,見陳叫山走了過來,手無寸鐵,手裏的槍也便垂了下去……
“你就是陳叫山?”披風男人好似感覺冷,肩膀夾著,朝前走了兩步,一停,仰著頭說,“聽說你膽子大得很嘛,暗中使詐,大鬧濟源盛商號,還放出狠話,要把濟源盛一鍋端?”
果然,陳叫山猜測沒錯,此一行人,就是為濟源盛而來的!
陳叫山牙根緊咬,太陽穴上青筋凸顯,拳頭握得緊緊……
所謂“大鬧”,陳叫山權且認可,可是,所謂的“一鍋端”,定是陳掌櫃銃火之辭!
陳叫山眉頭鬆開,輕輕籲歎,“這些話,不過都是陳掌櫃的一麵之辭!”
披風男人將白色手套的指尖,輕輕提了提,環視著盧家貨棧的屋簷、花園、地麵,而後眼光一定,定在陳叫山身上,狠如一刀,“你應該識趣點兒,這是西京,是省府,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什麼事兒能做,什麼事兒不能做,你心裏未必沒數?”
陳叫山淡淡一笑,“抱歉,恕我愚鈍,初來省城,真聽不懂你說的話……”
“是麼?”披風男人腦袋朝後靠去,一擰,擰得脖子“咯嘣嘣”響,“我不想跟你囉嗦……你如果腦筋轉得快,就去濟源盛走一趟,改拎人情的,就拎著,給陳掌櫃賠禮道歉,再在杏園春擺上一桌子,自罰幾杯酒,服個軟,這事兒呢,也就算過去了……”
吳先生走了上來,袖子一抖,拱手抱拳,“這位先生,冬日天冷,諸位兄弟一路辛苦,先到屋裏喝杯熱茶……”
盧芸鳳此際站在薛靜怡和唐嘉中身旁,看著陳叫山的背影,料想陳叫山興許捅了啥馬蜂窩,便要朝前走,被薛靜怡一把拉住了。薛靜怡秀眉緊鎖,暗暗捏著盧芸鳳的手指,那目光分明在說:你過去幹啥?你過去又有什麼用?
此刻,陳叫山總算明白了,西京城的確水深,小小一個濟源盛,區區一個陳掌櫃,竟能騰起這麼大的風浪,居然連督軍府的人都拎出來了……那麼,那個所謂最難纏筋的鹿恒生,是不是稍一動彈,連北平府、南京府的人都驚動了哩?
陳叫山此際想起了來之前,禾巧對自己說的話,“夫人讓你要的那些賬,都是些硬頭賬……能要到最好,要不到,也別硬要……”
原來,正是因為省城水深,盧家一再追債,幾番跑走,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