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吳先生與盧芸鳳、劉掌櫃幾人,在鍾樓十字相遇時,盧芸鳳已經將陳叫山被關入城東監獄一事,說於了眾人,吳先生一琢磨:陳叫山或會吃些苦頭,但決然沒有性命之憂了!這與之前的一切信息未知,憑空茫然,一味地擔憂相較之,已然令人有了些許踏實……
既然有了些許踏實,在陳叫山之問題上,盧家就不必再以原先的策略行事。而今,因著寶鼎之事,得遇韓督軍,正可與之相談交好,促進交情,陳叫山之問題,自然便小得不能再小。愈是如此,愈就要替盧家考慮,不可放低姿態,不可自降身份,有關陳叫山一事,亦不可再表現出惶惶、憂心、迫切——將欲取之,必先與之,與之相和,餘事何患?
基於這一切之一切,劉掌櫃和醜娃,手裏拎著人情,都是不適合進濟源盛的!
這個盧芸鳳,平日看起來大大咧咧,風風火火,又是拿刀砍樹,又是深夜買顏料作畫,如今看來,那隻不過是她的一個側影而已,或者說,是刻意為之罷了……吳先生在心中感慨著……
《西京民報》的兩位記者,聽了盧芸鳳提說“探望陸主編”之話,腦筋亦轉得飛快,了悟了盧芸鳳之深意,但見劉掌櫃和醜娃似乎還在迷糊,此時正宜出麵解惑解圍。於是,那位男記者當下便說,“喲,差點就忘了……劉掌櫃,我們過去吧,陸主編行動不便,咱們遲遲不去,他會老往窗口看的……”
這一下,劉掌櫃終於反應過來了,連忙向眾人道別,“諸位,那我們就先去醫院了,免得讓陸主編久等,失陪失陪……”
韓督軍正走著,忽然聞聽陸主編住院之事,連忙停了步子,對楊秘書說,“楊秘書,你開車送他們過去,代我向陸主編問聲好……”說著,韓督軍一巴掌拍在楊秘書肩膀上,“怎麼辦置,你就看著辦吧……”
楊秘書得了韓督軍命令,便對兩位記者和劉掌櫃、醜娃一伸手,“請上車——”
盧芸鳳看著劉掌櫃他們上了汽車,緩緩駛去,嘴角升起一抹笑意——我的一句話,未料卻假戲真做了,倒也好得很!由此而見,韓督軍對陸主編,對《西京民報》,那是相當敬重的,此乃好事情啊……
盧芸鳳嘴角的笑意,被吳先生捕捉到了眼睛裏,瞬間裏,吳先生猶然覺得:盧家這個三小姐盧芸鳳,可謂是“表象粗,內裏細”,看似形而下,實則形而上……
原本那麼一大夥子人要進濟源盛的,說話間,兩位《西京民報》的記者,劉掌櫃和醜娃,以及楊秘書,卻都去了醫院……但於陳掌櫃而言,盡管有小小一丁點失落,但大體亦不改起初之欣喜,畢竟,韓督軍在,秦效禮在,吳先生在,此就足夠了!
陳掌櫃在前引路,韓督軍和吳先生、秦效禮並排隨之,唐嘉中和盧芸鳳、薛靜怡三人尾隨,朝濟源盛後院走去……
入得大客廳,陳掌櫃先命人將上好的西湖龍井,為眾人沏上,一番招呼,便對手下悄悄交代——趕緊去杏園春,將鹿恒生手底下的頂級廚子,及一股腦做菜之家夥,全都弄過來,今兒要在濟源盛大擺筵席!
陳掌櫃一番交代,仍擔心手下做不好,便又出外逐一吩咐,誰誰去杏園春請人稍物,誰誰去購置采買上好的酒菜,誰誰去打掃收拾飯廳,誰誰去廚房應備,鍋碗瓢盆、勺叉箸碟,若有更換添置者,抓緊辦置……
韓督軍與吳先生並排坐在了客廳上首,左右之位,秦效禮左坐,陳掌櫃右坐,唐嘉中、盧芸鳳、薛靜怡,分兩排坐了下首。
韓督軍還將陸主編住院一事,惦記在心,便問吳先生,“陸主編好久都沒見到了,咋就住院了,生的啥病?”
吳先生端著茶杯,輕動茶蓋,刮沿吹氣,而後便將陸主編懷疑日本人的天葵社,暗中進行測繪、記錄、數據整理等等事宜,以及在日本人到驪山去,蠱惑眾人,被陸主編當場揭穿,後,陸主編遭遇待人襲擊,受傷入院之詳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秦效禮一聽,火冒三丈,一拳頭砸在了椅子扶手上!
韓督軍也憤怒異常,破口大罵,“東洋倭貨,還真是無法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