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叫山又拿著望遠鏡,朝白家宅子裏看了看,而後說,“不要輕舉妄動,以防打草驚蛇……”
秦效禮卻不同意陳叫山的觀點,“白家宅子,又不是天葵社,我們四麵一包圍,直接衝進去抓人,看他沈慶非能往哪裏跑?”
陳叫山說,“我們的目的,是殺死沈慶非,除掉一個大漢奸,而不是傷及太多人……
陳叫山和秦效禮誰也無法說服誰,幾位兄弟也不知道該聽誰的意見……
秦效禮有些急了,“再等一陣子,如果沈慶非出了白家宅子,就更不好辦……打蛇不死,蛇就再不出洞了……”
陳叫山隻好再解釋說,“如果是大張旗鼓地將沈慶非殺死,天葵社那邊怎麼辦?常家坊子土塬怎麼辦?秦排長,你好好想想……”
這下,秦效禮回過味兒來了,起先的焦躁情緒,略略平複了一些,而後說,“你的意思是,讓沈慶非‘憑空消失’?就算天葵社的人,萬一發現沈慶非死了,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陳叫山點點頭……
龍狗有些按捺不住,便問,“陳大哥,那你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陳叫山摸過龍狗的洋懷表,看了看時間,略略沉吟,說,“沈慶非進去了這麼長時間,還不見出來,就充分說明了一點——這一回,沈慶非並不是平平常常的探望,或許是有重要的事情……”
陳叫山所料不錯——沈慶非此次前往白家宅子,的確不是平常的探望。
自從安排手下,對陳掌櫃痛下殺手後,沈慶非為避風頭,躲在天葵社裏不肯露麵。
沈慶非越是深居簡出,越是不肯露麵,中田靜機便越對其不滿,認為沈慶非破壞了天葵社一係列的計劃!
而在沈慶非理念中,濟源盛的人,膽敢搶奪寶鼎,其冒犯的,不僅僅是他沈慶非本人,還有武工隊,更有天葵社,因此,必須除掉陳掌櫃,殺一儆百!
隨著督軍府“寶鼎失竊”事件以來,滿城的大搜查,以及常家坊子土塬的被人闖入,沈慶非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決定要離開西京城了……
現在,沈慶非進入白家宅子,便是想最後再陪陪自己的奶娘……此次離開西京,前往中原而去,究竟福禍幾何,無從知曉,在這紛紛擾擾的亂世,興許是居無定所,浪跡天涯,興許是生死一瞬,永絕天光……
沈慶非為日本人賣命的事情,白老太太自然是不曉得,沈慶非對其稱,自己在外地有一宗大買賣,需要出外一趟,興許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
因此,沈慶非一進入白家宅子,便為奶娘張羅著飯菜,自己親自下廚擇菜、切菜、炒菜,要為白老太太做一頓可口的晚飯……
白家宅子煙囪裏冒出的青煙,出現在了望遠鏡裏,陳叫山便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一邊瞭望,一邊說,“我們把外圍控製住,白家宅子在做飯,以我估計,沈慶非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的……”
陳叫山通過望遠鏡,已將白家宅子的地形,看得清清楚楚——院門朝西,正房坐北朝南,廈房坐東朝西,廈房背後有一片菜地,靠近東頭院牆一帶,種著些竹子,正房以西不遠處,有一個大花園,花園中間有一個小池……
此刻,起先站在正房院壩的那八個人,都已經進了屋裏……
陳叫山放下望遠鏡,秦效禮也放下了望遠鏡,陳叫山說,“我們現在就過去,分成三路人,一路負責巷子北口,一路負責巷子南口,一路控製住院牆外圍……”
按照布排,秦效禮領著的一眾士兵,散布在白家宅子院牆外圍,秦效禮換上便服,和清鼻、二杆、禿漢,守住巷子兩頭。而陳叫山則伺機從竹林一帶,翻牆而入,進入白家宅子裏……
不管任何一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開槍!但若是有一處槍響了,計劃便隨之改變,直接衝入宅子,合圍沈慶非……
各路人馬都全部到位後,陳叫山臉上蒙了黑布,小腿上插了一把匕首,攀上了白家宅子的院牆,兩手搭牆沿之上,朝內探望一下,“呼”地一躍,輕巧地躍入了院牆之內,俯身在竹林之中……
一旦進入白家宅子,陳叫山俯身下去,廈房便遮擋住了陳叫山的視線,正房門口,宅子的院門口,陳叫山都看不見了……
陳叫山俯身在竹林裏,朝西麵天空望去,知道再過不了多久,天便會完全黑下來……現在,既然看不到正房和院門的情況,便不可妄動,這是需要動用耳朵的時候……
一瞬間裏,當陳叫山決定要仔細去聽的時候,四周的聲音,便似乎被分了類,進行了拆解、隔層、梳理……
院牆外趕著騾馬的人,鞭梢在空中響過,騾馬的響鼻、蹄聲、脖鈴,便逐次地輕了去,遠了去……
“鏡糕噢,鏡糕噢,熱乎乎的鏡糕噢……”賣鏡糕的小販是從福榮巷由北至南的,在西京城,這是最最平常的聲音……
“誰家要柴火嘍?誰家要柴火嘍?幹簌簌的柴火吆,三個子兒一擔嘍……”這是半刀的聲音,那聲音在遊移著,圍繞著院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