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川穹板著臉下山, 但也沒有走太快。
他怕南星跟不上,時不時關注。
他側頭看見一輪明月,月亮的光輝灑落下來,南星一言不發的走在他身邊。
像山中的一隻美麗精靈。
他怎麼就放過了那隻不安好心的女鬼了呢?那女鬼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長著一副凶樣, 一邊挑撥離間,一邊在南星麵前故意嬌滴滴的說話。
南星傻乎乎的, 一個雞腿都能騙到, 肯定被她騙過不少!
但是南星說跟他走了。
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他依舊很生氣, 也不知道在氣什麼, 這幾天都是氣氣的。
也許是南星總是不能順他的意。
也許南星沒心沒肺總是忘記說過的話。
他很生氣。
張川穹問:“那隻女鬼是誰?”
南星安靜地走在他身邊,回道:“我從前認識她,如今不太記得了。”
不太記得還這麼護著?可見從前總是護著這女鬼!
他不知道南星做了多久的鬼, 認識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人和鬼, 也不知道有過多少主人。
鬼的壽命太長了, 天師沒有把他們的壽命研究個透。
南星可是跟過無數個主人,陪伴著他們、保護著他們, 直到老死?
南星記性不好,傻乎乎的忘這忘那。
也許,百年之後, 他死了,南星很久以後也會忘了他。
他也將成為南星口中“不太記得”的其中之一。
張川穹停駐腳步, 他突然很難受。
他以前從來不想這些事, 他看不見小鬼的麵貌、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他們像刀像劍,隻是他戰鬥的工具。
看不見他們像人一樣會說會笑。
南星見張川穹停住也跟著停住,張川穹看著南星, 月光下清晰的見到南星的麵容。
很漂亮,很年輕。
當他慢慢老去、滿身的病痛,南星也永遠是這個樣子。
如果南星是人就好了。
張川穹說:“還有一個小時就
要出太陽了,路途很遠,我們走不到山下,我打隻兔子燒飯,再找個地方躲陰。”
張川穹去打兔子,沒想到遇到了一個邪神。
如今戰火紛飛,四處滋養邪氣,這個邪神十分強大,荒山野嶺的好不容易遇見了名活人,可能想要把張川穹做成人胄。
每一招都是取他性命。
張川穹一個人對付不了,南星聽到了聲音立刻來幫忙。
這是張川穹第一次清晰的看見南星戰鬥的狀態。
從前他看不清鬼的模樣,隻覺得他們是自己手裏的刀。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南星很強。
強大到能和邪神勢均力敵。
那邪神被南星吸引了注意力,胃口大開,想要吞噬掉南星。
南星與之纏鬥起來,但那邪神很快看清楚了南星的弱點,專門往南星的胸口攻擊。
南星胸口有傷,邪神嗅得到氣味。
張川穹想上去幫忙,但那邪神重重一擊,將南星擊去了對麵山崖!
兩麵山沒有橋梁連接,人類無法通行,張川穹隻能在這邊幹著急。
“南星!”
邪神滿眼鄙夷的看了眼張川穹,嘻嘻一笑,撲到了對麵山崖,把南星拽了下來。
他拖著南星扔到了地上,故意把他壓在斷崖邊,讓南星半邊身子懸空,他一手摟住南星的腰,死死的壓著,滿臉興奮,用陰濕冰涼的舌頭從南星的下顎舔上眉頭。
“你好香啊”他興奮得嗓子都啞了,“我從地府來的,我是不是見過你?”
他說著,啃咬著南星的耳垂,一口把南星左耳上的鈴鐺咬扯下來嚼碎。
鈴鐺生生從南星耳朵下撕扯,南星悶哼一聲,耳垂流下了血。
對麵斷崖的張川穹急切的喊:“南星!”
南星皺著眉頭睜開了眼,那邪神戴了個牛頭麵罩,下顎從獠牙嘴裏露出些許,伸出舌頭時非常惡心。
他還舔了舔南星耳垂的鮮血。
南星幹嘔了一下,忍不住說:“你好惡心,快滾!”
南星刹那間發力,掐著那邪神的脖子將他
按到在地,那邪神嘻嘻笑著,速度極快,伸手穿透了南星的胸口。
南星睜大眼睛吐了一口血。
好快啊。
這種程度幾乎是碾壓式的。
可見剛才的對打,隻是在玩弄他。
邪神的手腕刹那間長出藤蔓,牢牢把南星包住。
張川穹手底下的鬼接到命令來救南星,但還沒靠近半丈,便被那邪神的藤蔓捏爆。
邪神嗤笑一聲,摟著南星從半崖墜落下去。
對麵的張川穹一聲大喊,不知是慌了神還是魔怔了,也跟著跳了下來。
南星眼眸睜大,竟是在用力掙脫,那邪神瞧著南星胸口的傷越來越大了,忍不住說:“你想死啊?”
邪神的手插在南星的胸口,指間處長出藤蔓,南星這樣掙紮,除非半截身子不要了。
他冷嗬一聲,用藤蔓將張川穹一卷,便扔了上去。
螻蟻一般的。
黎明的太陽從山的那頭冉冉升起,南星看見張川穹的身體宛如一粒上浮的塵埃 ,在黎明橙黃的晨光裏染成了金黃,在高高的半崖平地上安全著落,與他遙遙遠去。
他聽見張川穹強勁的心跳越遠。
他看見張川穹好像向下看了一眼,但沒有再次跳下來。
南星怔怔的看著,他的身體在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