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本來應該是個廂房,估計是想擴大麵積,所以用木板將堂屋前麵給圈了進去。
屋子麵對著天井方向開了一個大大的窗戶,此時窗戶大開著,春光燦爛的照耀進來,將半邊屋子都照得透亮。
舅舅就在那陽光裏,努力的將窗前大書桌上擺放著的一堆書紙抱起來。
見我們走到門口,他愣了一下,鬆開了手說:“也是,你自己來看方便些。”
我看著那堆書和紙,不覺皺了下眉,低聲說:“這個,做擦屁股的都不好用吧?”
因為不懂得如何保管,時代有些久,那些書和紙張已經完全泛黃脆化,舅舅這麼一攏,就已經碎了一些。
不過這裏光線充足,就算是這麼破敗,我也一眼就可以看清楚那一堆紙大多是練字用的,而那些書也是一些解放後出版的書籍。
可,前麵他手上拿的那幾張,還有剛才抱出去的那堆裏麵的確是有古籍善本殘頁的。
“喂,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舅舅瞪了眼怒道。
我也瞪了回去,還作勢鬆開外婆的手準備往外麵走。
“不是這些。”外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對舅舅說:“你出去,廚房裏有飯,你先去穿好衣服,吃飯。”
舅舅哼了一聲,還想說什麼,正巧一陣風從外麵吹了進來,他隻穿了一件上衣,還沒有扣上,被風一吹頓時打了個冷戰,抱著雙臂往裏屋跑,跑到門口還回頭說:“至少要買十本啊!”
我輕哼了一聲,徹底鬆開了外婆的手,帶了一些冷意的看著她。
到了這個時候,我要還不知道這兩人是在演戲給我看,我也就白活了這十七年了。
想來是那便宜舅舅知道了我身上帶了錢,還去詢問了田家的事,我這個外婆呢,又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認定了我就是原來的妞,而且還想到了我會再來。
所以演出這戲給我看,就是打著我年輕我心軟,會看不過去拿錢出來的主意。
至於這些書籍,隻怕是偶然。
從那位舅舅的行動來看,他拿這書房裏的東西做廁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壓根就不知道,他差點當做廁紙的那幾張,是極為貴重的古籍殘頁。
當然,這個世上,能看出那些破舊泛黃連廢品回收都不要的東西是真正的寶物的,也沒有多少人了。
“妞”外婆臉上帶了歉疚之意,輕喚了一聲後,伸手拖著我進了屋子,然後將木門給關上了。
我沉默的看著她,看著她還會做什麼。
“來。”外婆再度拉了我一下,用力拉著我到了屋子裏陽光照不到的那一半。
走入那片陰暗中,我才發現那裏麵的木板牆壁上開了一條縫。
外婆用力在那條縫上一按,推開了一道門,然後將手中的蠟燭放在了門上的一個燭台上,指著門後麵的大木箱子說:“都在裏麵,雖然都是一些老書,連收廢品的都說不值錢,可是”
我心頭一動,扭頭去看她。
外婆卻是扭開了頭,低聲說:“我知道對不住你,可是,就當你幫幫外婆,幫幫你舅舅,你舅舅年紀大了,再不討老婆生孩子,田家就真的絕後了。”
我默默的轉開了頭,俯身打開了木箱子。
我看著木箱子裏麵碼放得整整齊齊的書籍和一些古老陳舊的信件,心頭不覺巨跳。
隨手拿起了一本放在最上麵的線裝清代刻本春秋,我壓製著自己的心跳,翻了兩頁。
“這些都是我先夫當珍寶一樣愛惜的東西,也是,也是我那苦命的女兒最喜歡看的。”背後傳來了外婆那帶了哽咽般的聲音:“當年,我先夫為了保住這些書,將家裏其他的東西都賣的賣,送的送,家裏就留了這個老宅子,還娶了我”
我的手微微一頓,將那清朝刻本放下,小心的抱起那一疊,看向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