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勁兒？
“何館長是什麼意思，今朝她......”有多麼熱愛文物修複，他是完完全全看在眼裏的。
“就是字麵意思。你可以把這盒子打開看看，小祝當年毛筆字寫得不錯，可這章啊，還欠缺一點火候；但我後來聽說她在某個玉石研討會上做了一個關於篆刻藝術的演講，在圈內評價很高，可以看出來她對於篆刻還是在不斷鑽研的。”何彬銳雖然不懂玉石篆刻，但在圈子裏耳濡目染了幾十年，最基本的鑒賞能力還是具備的，能夠看出祝今朝刻的字的好壞，“明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們這個圈子裏的，但我要說，小祝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在，小小年紀一身手藝可不完全是靠天賦，而是靠不斷的練習，這其中的枯燥程度，你可能不能明白......”
明曄抿著唇，道了一句：“我知道。”
他的這個反應倒是讓何彬銳讚賞：“你......知道就好。我把東西還給她，是想讓她日後看到這章，會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都不是白費的。”
努力，不是白費的。
所有的努力都會留下它們的痕跡，在成長後回過頭去看看，說不定會收獲更多。
明曄心下感激，他握住了小錦盒，道了一聲謝後，出了何彬銳的辦公室。
行至博物館大門，他停下腳步，打開盒蓋，見著裏頭躺著一枚品質不是太好的玉石方章。這方章邊長約為兩公分，長度大概為五公分，用兩手指捏起放在光線下看，還能夠看到奶白色的玉裏含著一絲一絲的金黃色的紋路，最後他才把注意放到章的底部印文上。
今朝隻在上頭刻了兩個字。
日月。
這兩個字是小篆字體，即使他不懂什麼大篆小篆的，但這兩字簡單，還是讓他一眼就認出了。
他的姓氏“明”拆開後，也恰恰是“日”“月”二字，他在遊戲裏的昵稱RY，也是取了日月二字的開頭首字母。種種巧合，恰似淡花落於鼻尖上，不刻意，卻令人歡喜。
明曄把玉章好生放入小盒，然後攜著東西出了博物館的門。
外頭陽光很盛，他四處看了一圈，也沒見著人。發信息問今朝人在哪，回複是簡短的三個字：小亭子。當他遠遠地望見她口中所謂的小亭子，自然也見到了正倚著美人靠、看著四周景色的他的親親今朝。
有一縷光斜著灑在她的手臂、脖頸、額頭上，細風拂來，撩動著她耳邊的發絲；明曄忽地感念許多，他眷戀這和日暖風、紅花綠草，但他也更為眷戀此刻溫藏在他眸中的今朝。
他在日頭下站了許久也看了許久，直到今朝開始四下張望尋找他的蹤跡，他才抬步走上前去。太陽把他的肌膚曬得稍稍有些紅，額角脖頸處都生了一層薄汗，她笑著問：“那麼久才找過來，你是迷路了？我都懷疑你走丟了呢。”
“哪有，”明曄坐到她身側，伸出手來把她吹亂的頭發小心地別至耳後，然後把錦盒遞到她眼前，“我去拿了這個。”
祝今朝對於盒中到底放著什麼物件存有一番猜測，等她打開盒子，卻仍是愣住了。
這是她在好些年前來京都博物館時，閑來無事刻的章。她把這章的名字取為日月，是因玉石的顏色為白，若同夜裏天邊掛在空中的那輪皎月的顏色；而內裏暗藏著的金色，則是像旭日初升時，第一抹投向山川大海的霞彩。兩種顏色交織，包裹融合，竟是讓這塊玉出乎意料的好看。
她把章從錦盒裏拿了出來，放置在掌心，觸感微涼。
用小篆字體刻著的“日”“月”二字，此時看來還略感滯澀，一筆一劃深深淺淺，尚且可以窺到自己當初的用心。
祝今朝突然想到了她和明曄。
八年前的她，一定沒有想過之後的自己會和那個眨著一汪明亮大眼的小男孩在一起，到了現在，她時而回想起她與明曄的種種，還覺得緣分很是奇妙——她一個從小讀史書、學文物修複的，長大後竟然會和一個打電子競技的男生在一起，他們兩人，分明不是一個世界的。
近來，她越來越明白了一件事。
對於他們，是否進入到對方的世界並不是最重要的。她就像那耀日，而他則像月華，日月各執一端但終究不分彼此，明曄不是明夜，而是朝華，黑夜不是他的歸處，卻是他的回望。
“明曄，你說八年前你怎麼會想著從家裏拿一個花瓶呢，換個不會摔壞的該多省事。”她突然想起這事兒來問他。
“沒有摔壞那個花瓶，怎麼遇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