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串數字, 達裏臉色唰地白下去,身體晃了晃。
馬修斯先生問:“你到底買了什麼,我需要給我的雇主交代。”
達裏湛藍色的眸子仿佛生鏽的玻璃珠。出於保密需要, 皮利托沒有標明客人拍了什麼。他鬆了口氣,可難題仍然在。
出於複雜的心理, 青年不想透露, “這是我的事。”
馬修斯銳利的視線注視他,“按照我的雇主的意思, 你動用的那筆錢是你和南希小姐接下來四個月的生活費, 還包括宅邸的修繕費用、傭人的薪酬等等。南希小姐為皇後舞會準備禮服的開支也包含進去。”
照理來說這些錢綽綽有餘,可是誰知道達裏·卡維爾去了一趟拍賣行,三分之二的金幣就此蒸發。
雪上加霜的是,卡維爾家族的產業在這期間的經營所得全都存入銀行不得私人動用, 這是卡維爾夫婦遠行前的要求。現在看來他們有先見之明。
達裏當然知道, 被年長者點破, 他內心的內疚和羞愧大盛,臉上出現苦惱的神情, 他在煎熬中熬走了一臉不悅的馬修斯先生,又有一位讓他不想麵對的人來到客廳。
南希·卡維爾提著濕漉漉的裙擺, 進了客廳就脫掉黏在皮膚上的鵝黃色絲絨手套。
“什麼鬼天氣,我的裙子都濕了,”南希嘟囔著,挨著達裏坐在沙發上,兄妹兩有同樣的閃耀金發和湛藍眼眸。
南希充滿希冀, 抱著哥哥的手臂歡快地說:“嘿,達裏,你猜我今天看到什麼!真是命運般的邂逅!”
達裏垂著頭, 金發頹然垂在兩側。聽到“命運”這個詞,他苦笑一下,飽滿的下唇推著略薄的上唇往上擠。
到現在他仍然對那隔著輕紗的少女抱有熾熱的情感,想到昏暗地下室中央泛著瑩瑩白光的籠子和浮動的暗香,他的羅曼蒂克因子躁動著。
命運般的邂逅。
南希快活地嘰嘰喳喳:“我不是一直抱怨缺了一條配我那件無與倫比的禮服的項鏈嗎?我今天在珠寶店看到一件新品,它陳列在櫥窗裏,我一眼就愛
上了!隻要兩萬金幣!”
他也一眼愛上了那位公主。達裏想。
南希抱著達裏的胳膊甩啊甩,“隻要兩萬金幣,我們現在就去買了,我付了一點訂金,珠寶店答應為我留一個星期。但我知道我今天就能得到它!”
“你到底有沒有再聽?”南希放下達裏的手臂,雙手叉腰。
達裏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我想……讓那條項鏈再在櫥窗裏展示一個星期,比較好……”天呐他到底在說什麼。
青年在心中速算,如果現在拿出這兩萬,傭人們下個月的薪水就開不起了。
“為什麼?”南希聲音驀地拔高,“我說,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要兩萬金幣,我有資格用這些錢去買項鏈!”
尖銳的女高音刺痛耳膜,達裏雙手捂臉,聲音悶悶地,“南希,我再給你一筆錢,讓珠寶店將項鏈再留一個月,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真的麼?”南希懷疑,但她知道達裏說到做到,從小到大他都對她挺好的,而且她想不出達裏不給他買項鏈的理由。
南希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她走後,達裏也離開客廳去了書房。
他的書房裏有繪畫區域,半成品畫作被白布蒙著,大大小小的調料盤放在桌上,顏料幹涸。盯著白布,達裏甚至想不起來他畫的是什麼,上次畫畫是什麼時候。
他坐在桌前算賬,維護費、薪酬、日常開銷、支給南希的項鏈訂金、社交季的新衣……細汗爬上達裏白皙的額頭,淡橘粉色唇瓣被舔得幹燥。
放下筆,達裏認真想了想自己可以怎樣掙錢。為了卡維爾家的名譽和南希的婚事著想,他不能做有違身份的事情。
憂鬱的視線落在畫架上,一個以前從沒有過的念頭冒出來。
第二天,達裏沒有讓傭人幫忙,自己帶著兩個大畫框坐上出租馬車。他剛離開,一輛印有皮利托拍賣行標誌的馬車從街角駛來。
一小時後達裏就回來了。他一言不發下馬車,墨綠色外套領口露出一圈鵝黃色馬甲,白色前襟堆疊至頸部,襯得瘦削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