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城。
冰雪包裹我的身體,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夫人怎麼樣了?”鄧凱溫聲走進內室,看著滿屋的彼岸花,以及一動不動的我,發出一陣低歎。
“還是老樣子,眼皮不睜,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魅兒話未說完,鄧凱一掌打在她臉頰上,“滾出去。”
魅兒跪在地上,氣急,“自從血族去了甯都,用冰棺將夫人抬回來,夫人就沒好轉過。不管是多麼珍貴的藥物,還是多麼高妙的法術,根本於事無補。獨角獸是不會死的,除非一心求死。夫人現在吊著一條命,也不知在想什麼。可將軍要知道,夫人無法選擇死亡,可未必就想活著。將軍為何不讓夫人就此去了,反正那人族的慕長安被千刀萬剮了,再也沒有誰能威脅血族……”
“住口。”鄧凱狠聲一呼,將魅兒狠狠甩了出去。
我生不如死。就連那淡淡的冰霜,也在我的心悸中顫動著。
“影兒不要聽那賤婢胡說,沒有的事。慕長安與我血族約定,再也不會進攻血族。且梁子彥已經身死,人族在慕長安死後也跟著死傷無數,這一仗算是血族勝了。”
鄧凱安慰著我,他這般直率的人,也學會了說謊嗎?
“你會好起來的。你會沒事的。影兒,你不要放棄自己好不好?”
我的耳朵漸漸聽不清了。
這樣,也好。
我的心在自責和愧疚中煎熬,我的到來非但沒有改變過去,還釀造了一次又一次的慘劇。
慕長安被千刀萬剮!
人族死傷無數。
血族元氣大傷。
為何死去的,不是我呢?
“癡兒。”歸來的聲音傳入我腦海,淡淡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這都是命,這是你的選擇,一個真實的輪回。這裏每個人的生死,都是無法改變的。不管你用多少種法子,曆史不可改變。”
“師父,可我真的不想活了。慕長安還是死了,我想去找他。你可不可以讓我去找他?”我苦苦哀求,“求求師父讓我看看他的結局,我不信他真的死了。”
我自欺欺人,“隻要不死親眼看見的,慕長安就不會死。師父求你了,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
如你所願。
這是歸來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烈日炎炎,冰雪紛飛。
慕長安從半空中跌落,千萬隻箭矢射穿他的身體。
金龍在空中高喊著,用它最後的力氣對地上每個人施咒。
當慕長安落入地麵的那一瞬間,千萬的刀劍朝他分奔而去,一刀刀割下了他的血肉。他們如同覓食的鬣狗,瘋魘一般切割著他的身體。
他睜著眼睛,看著湛藍的天空,發出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
“影兒。”
我心神俱滅,收回了神思。
但,強烈的光芒拉著我。那幽藍色的光芒發出了奇詭的光焰,一點點將我吸引過去。
孟薑站在左岸邊,看著河對岸的軍隊目光幽幽。她盼了又盼,看了又看,始終沒看到那過來的人。她無比痛苦,眼淚落在了冥河裏,熱淚滾滾。
“如此痛苦,不如相忘。可是,我怎麼就忘不掉呢?”
就在這時,一對怨偶走了過來,沾染了孟薑的淚,竟撇下了身邊的人,兀自衝向那藍色的河水中。
“他為何棄我而去,為什麼?”女子拉著孟薑的手,“為什麼。”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不要像我這樣痛苦,一年複一年,期期無果。”
女子滿臉淚水,投入水中,“原來就算死去也無法相守,為什麼……”
孟薑捉不住任何人,看著一個又一個陰魂從她的淚水中淌過。
慕家的軍隊在河的右岸,扛著那雕龍的棺槨,似乎在等著誰。
他們在右岸建造新的慕府,哪怕那些死去的人,都加入這龐大的隊伍。他們一直看著幽藍的河水,一直等著那歸來的人。
忽然間,一具白骨浸入棺槨中,他轉過身,似乎發現了我。
除了慕長安,還能有誰?
我伸出手,希望朝他飛去。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是人是鬼還是一具白骨,我都想跟他在一起。
老天,可不可以不要再讓我們分開。
可是,那白骨對我揮了揮手,裂開的嘴似乎在微笑。
“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吧。影兒,回去吧……”
……
“師父,為何將我帶回來。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哀求著,“我再也願意與他分開,我本來就是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