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半夏聞訊趕往醫院時,傅斯年已經從太平間出來了,正坐在家屬區的長椅上等她。
“斯年!”季半夏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緊緊握住他的手。
除了雙眼微微發紅,傅斯年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但季半夏知道,他心裏肯定不好受。這是他唯一的手足,即便二人的感情說不上有多深厚,那也是血脈相連的親情。
“我去看看曉芙吧。送她最後一程。”季半夏站起身來。靳曉芙尖酸刻薄,虛榮膚淺,但她本質並不壞。
傅斯年拉住她的手腕:“不要去了。曉芙她……你別看了。”
季半夏知道傅斯年沒說出的半句話是什麼,17層的高樓墜落,靳曉芙的樣子,一定是很慘的。
“警察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嗎?顧家那邊怎麼說?”季半夏重新坐了下來,輕聲問道。
傅斯年緩緩道:“除了手腕淤積的抓痕,曉芙身上沒有明顯傷痕,死亡原因是高空墜落。顧家的解釋是,曉芙和顧青紹吵架,爭執打鬥中二人雙雙不慎墜落。”
“那顧啟正呢?他在旁邊怎麼沒攔著?落地窗沒有護欄嗎?爭執打鬥,也不至於翻過護欄吧?”
“顧啟正說自己當時在臥室,他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至於護欄,警方的鑒定是老舊脫落,看上去沒有太大疑點。”
“難道是曉芙和顧青紹在窗邊發生了爭執,爭執中,護欄因老舊脫落,二人猝不及防,失足墜下?”季半夏推測道,如果這樣的話,倒也說得通。
“不,這不是普通的墜樓事件。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傅斯年的聲音很平緩,語氣卻斬釘截鐵。
“啊?”季半夏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斯年,你發現了什麼異常的東西嗎?曉芙的屍檢報告,有什麼疑點?”
“半夏,”傅斯年扭頭看著季半夏:“曉芙的臉上,有兩道極深的血痕。”
“打架的時候顧青紹抓的?但是顧青紹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啊……”季半夏也疑惑了。
“不是顧青紹抓的。警方在曉芙的指甲縫裏發現了血跡和肌肉纖維組織。這些東西,來自她臉上的傷痕。”
“曉芙自己把自己抓傷了?”季半夏一頭霧水:“是墜樓時,因為恐懼自殘的嗎?”
“不。那兩道傷痕非常對稱,不像是恐懼時胡亂抓傷的,更像是有意為之。”
“有意為之?”季半夏一點即透:“曉芙故意抓傷自己,這兩道傷痕,另有玄機?”
“對。看上去像一種暗示。”傅斯年看向窗外:“那兩道傷痕,看上去很像數字2,或者11,或者兩道平行線。”
“2?11?平行線?”季半夏開始頭疼了:“斯年,我實在想不出這些暗示到底是在暗示什麼。”
“我也想不出。”傅斯年牽著她的手往外走:“走吧。曉芙所有的遺物警方都已經轉交給我了,也許,能從那些東西裏找到什麼線索。”
“斯年,還有曉芙的衣服,所有的衣服。我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女主角將凶手的名字繡在了衣服的封邊裏。”
傅斯年握緊季半夏的手,牽著她走出了醫院。
陽光很燦爛,秋風很涼,已經是中午了,顧家拖了一夜才將靳曉芙的死訊告訴他。傅斯年看著川流不息的馬路,眸光深晦冰涼。
顧家,顧青紹的靈堂已經布置好了,雪白的紗幔翻飛,素白的挽聯,黑色的漆木大棺前,是顧青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他笑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陽光而帥氣。
白慈心已經哭成了淚人,她一身白旗袍,一頭烏發一夜斑白了大半。
“青紹,我的兒呀!你怎麼這麼狠心,扔下我跟你爸先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青紹,你讓媽怎麼活,怎麼活呀!”豪門太太的風範已經蕩然無存,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要暈厥過去。
顧淺秋也一身白旗袍,頭上簪著白花,站在白慈心旁邊幫她拭淚,寬慰她:“媽,人死不能複生,您節哀吧。青紹要是知道您這樣,走也走得不安心……”
話還沒說話,顧淺秋的臉上就挨了白慈心一巴掌:“滾!輪不到你在這裏裝好人!你巴不得你弟弟死了才好了!青紹死了,顧家的財產就全是你的了!小時候你就恨我們偏心,總以為我們偏疼你弟弟,小時候你就妒忌他!盼著他不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顧淺秋挨了打,兩行淚也滾滾落下臉龐,她氣得渾身顫抖,嗓子都啞了:“是!我妒忌他,我巴不得他早死!我就是個蛇蠍心腸的狠毒姐姐!我隻恨我為什麼要對他好,為什麼要寵他疼他,我隻恨我為什麼沒早點弄死他!你和爸偏心就偏心,我也不爭了,現在青紹死了,你也要拿我來撒氣!索性我死了算了,省得你看著我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