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有缺陷的人。
人有理性和感性。
世上的人有偏向兩方的,但沒有絕對喪失一方,隻靠感性或者理性生活。
畢竟人不是沒有判斷力的傻瓜,也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
而他殘缺的是後者,阮行舟患有情感冷漠症。
這種心理上的殘疾從他出生開始就有:無法理解複雜的感情,也無法合群,甚至沒有社會責任感正義感,連恐懼這種負麵情緒,都是奢侈的。
那種仿佛在漸漸淡出這個世界最後消失的感覺,很難向人說明。
就好比現在。
阮行舟一身黑色西裝站在國外的墓園,西服並不是純黑的,因為他剛從一個會議趕過來,身後的保鏢和助理等下屬警惕著四周贅在他身後,阮家為數不多的親友紛紛垂淚,但還不忘安撫哭的最凶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他的母親。
神父念了什麼,然後棺槨旁的人沉默著鏟下泥土蓋上了鋪滿了白色花朵的棺槨。
阮行舟眼神淡淡的盯著它,如同透過它看到了那個永遠笑眯眯,包容自己孩子的父親。
他是個好父親,哪怕阮行舟生下來就沒法像普通孩子那樣親近他們,他父親也盡了全部的愛去讓他體驗家庭的溫暖。
母親哭的更凶了,甚至連附近的親戚都拽不住的要往棺槨上撲,看她要摔倒,阮行舟扶了她一下,小聲說:“慢點,媽。”
女人反應激烈的推了他一把,因為用力過大,頭上連著黑紗的帽子都掉了,露出她那張疲憊的臉和哭紅的眼睛。
阮行舟措不及防的向後跌倒,沉默的助手扶住他,一個眼神,身後那些保鏢們立刻氣勢洶洶靠近了一步,給周圍的人造成了濃濃的壓迫感。
“夫人,請您不要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阮總現在也很難過,請您克製情緒。”
助手表情冰冷,眯著眼警告的掃了掃眼前她。
“他難過?”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阮夫人指著阮行舟撕心裂肺的吼:“什麼叫難過?你看他是什麼表情?啊?!阮行舟你爸爸去世了你知道嗎?你掉過一滴眼淚嗎?你就是個冷血的怪物!”
“我生你下來你有親近過我和你爸嗎?你爸對你多好?你真為他感到難過?”
阮行舟垂下頭,沒有吭聲。
難過嗎?有一點吧,大概。
阮夫人吼的脖子通紅,撲上來拽著阮行舟的衣服拉扯,這可能是這位名媛貴婦這輩子做過的最沒有禮節的事情。
助理米爾旦想要阻止,阮行舟扭頭用眼神示意他後退。
女人用力撕他的西裝,仿佛在撕扯他冰冷的外殼,看看自己生下來的孩子到底有沒有心。
“我不如不生下你!”
“不如不生下你!”
他的母親哭著、喊著,絕望到快要崩潰也沒有得到一個來自兒子的擁抱。
阮行舟彎下腰讓自己的母親拉扯,脖子和臉頰掛上血痕,他也沒有支起腰……
她是個好母親。
真的是。
沒有父母能接受自己心愛的孩子不愛自己,或許能,但是十年二十年……那份嗬護和期待總會消退。
但是父親生前,哪怕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孩子已經失望了,還是會在阮行舟的麵前打起精神,溫柔的給予他最真的母愛。
甚至為了治好他的毛病,從未想過要第二個孩子。
因為他們怕有了二胎後會忽略阮行舟。
他們真的是一對最好的父母。
阮行舟被一巴掌打歪了頭,麵無表情的想:可惜他們遇到了自己這樣的孩子。
…………
…………
距離葬禮已經過去了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