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權衡。
這孩子之前暗算我,現在給我打電話時,語氣竟然這麼親熱,這份心計真是令我很不舒服。
我沒吭聲,而權衡語氣自然:“姐姐,很抱歉現在打擾了你,可是如果不打給你,我不知道應該打給誰。”
我問:“有什麼事嗎?”
“是我哥哥,”權衡說,“他喝醉了酒,現在正在哭,您願意來看看他嗎?”
我說:“你打開視頻給我看看他。”
這小子上次坑過我,見不到權禦的臉,我肯定不會相信他。
權衡倒也沒對抗,很快便掛斷了電話,不多時,便發來了視頻請求。
視頻的畫麵先是權衡的臉,他看上去比之前更瘦弱了,一條手臂還吊著。
另一隻完好的手舉著手機,視頻接通後,他抿了抿嘴,說:“姐姐。”
看他背景裏的家具和陳設,是那種歐式風格,誇張而華麗,在我看來,和權禦這個人是很不相稱的。
屋裏大燈開著,非常明亮。
我不喜歡跟權衡聊天,便催促道:“給我看看你哥哥。”
權衡表情老實地點了點頭,隨後切換攝像頭,很快,便照到了權禦。
權禦正躺在床上,頭發蓬亂,臉色潮紅,仔細看的話,能看出臉是花的。雖然是和衣而臥,但西裝已經解開了,襯衫領子和領帶也被扯得七零八落,我還注意到,他和權衡穿的都是全身黑。
權衡一邊給我照著權禦,一邊用那隻受傷的手推搡著叫他:“哥哥,你醒醒……”
一連叫了幾遍,權禦始終沒有動作,最後他直接說:“我把菲菲姐給你找來了……”
此話一出,權禦就像被電了一下似的,猛地張開了眼睛。
起初他是茫然的,但他顯然很快就發現了手機。接下來,我隻看到他張開了手,隨後便見畫麵一陣劇烈晃動,而後是“嘭”的一聲巨響。
我聽到了權衡顫抖的聲音,不知是出於驚訝或者恐懼,亦或是兩者皆有:“哥哥……你怎麼可以砸掉……”
“滾。”權禦的聲音低沉而含糊。
又是一陣窸窣。
權禦居然砸了手機?
在我心裏,權禦一直是情緒極為冷靜的人,才不像繁華那麼能折騰。
可是這是第三次了,我感覺到他的情緒在失控。
正想著,視頻裏再度顯現出了權衡的臉,他那張和權禦有六分相似,但又少年氣十足的臉上寫滿沮喪:“我哥哥發了脾氣,對不起,菲菲姐,他不是針對你。”
我問:“今天是你爸爸的葬禮嗎?”
權衡說:“是的……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看衣服了。
我說:“葬禮上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嗎?”
權衡似乎被說中了心事,抿了抿嘴,猶豫許久,才說:“菲菲姐,上一次,是我不對,不該對你做那種事。”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提這個,這當然不是道個歉就能解決的事,是以我沒有說話。
權衡垂著頭,慢騰騰地繼續說:“我姐姐恨你,非常恨你。而且,親戚們告訴我,說我姐姐是被你抓走殺死的……對不起,我一直愛著姐姐,我一時衝動,所以……”
我說:“你說重點吧,我沒興趣知道你的這些心路曆程。”
我不會原諒他,也不想假裝原諒他。
很多人都說,當你恨一個人的時候是痛苦的,所以要寬容。
我卻不這麼認為,我認為,當強行原諒一個自己恨的人,無異於用往自己心口上插刀的方式,讓那個做錯事的人得到放鬆。
承認自己恨著一個人、厭惡著一個人,承認自己不想原諒一個人,並讓那個人知道,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勇敢。
權衡顯然是有點尷尬的,他迅速地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後低下頭說:“今天,他們在葬禮上說,我試圖殺死你,卻被繁華發現阻止,我哥哥為了維護我,還打了繁華。”
我問:“他們有證據嗎?”
“有的。”權衡沮喪地說,“他們有監控視頻。”
“……”
“他們說繁華的家裏有權有勢,這個事件讓家裏的公司上了很多公司的黑名單,丟掉了許多業務的同時,我哥哥還受到了死亡威脅。”權衡說到這兒,眼圈開始泛紅,“他們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我小小年紀竟然想要殺人,我繼承了母親惡劣的基因……我沒有資格繼承父親的錢。”
他說到這兒,已經泣不成聲。
但我並不感動。
因為我看不出,他哭成這樣是因為哥哥受到了死亡威脅,還是因為自己不被允許繼承遺產。畢竟現在權海倫多半已經死了,他繼承的應該是兩份,從親戚的反應來看,錢肯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