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們不在，步氏的員工們反而輕鬆了許多，傍晚一到鍾點便紛紛下班離去，可總有例外的情況。
華燈初上的時分，位於28層的法務部四周寂靜無聲，隻有一個房間還亮著燈，周欣欣埋首在案卷裏，工作得渾然忘我。直到……
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放到了他的桌上。
“小媛”周欣欣還為抬頭，就已經根據散落在眼前的幾縷波浪卷發，以及撲麵而來的陣陣香氣判斷出了來者何人。
方媛端著一杯咖啡，繞過辦公桌轉到他身旁，俯身去看案卷：“你在那兒看什麼呢？”
周欣欣趕緊將文件夾合上，電腦黑了屏，這動作做得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然後尷尬地搔搔頭：“那個，不不好意思，我們有規定，案卷不能讓別人看的。”
方媛恍然，直起身靠在桌案邊上，歉意地笑了笑：“你道個什麼歉，是我不好，不該過來打擾你的。”
“不不不，你該來，啊不對，我是說歡迎來打擾，呃……”周欣欣巴不得她過來，連忙磕磕巴巴地解釋道，自從上次的天台偶遇，他們之間的緣分就像是被擰開了閘門，總是能碰見。
可周欣欣本就為人內向，除了開庭，平常便惜字如金，每次見到方媛一緊張，就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於是乎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地來了句：“我看孟副總一早就走了，你怎麼沒跟著？”
這一句出口，他便直到自己說錯了話，隻見方媛麵色變得很難看，幽幽地回道：“人家去你儂我儂，我跟去幹嘛，找別扭嗎？”
她說罷歎了口氣，可似乎是聽重了音，一聲輕歎同時亦響起，玻璃窗倒映中的周欣欣也是一臉的憂愁，於是不解地問：“你歎個什麼氣？”
周欣欣如實相告：“是柳律師的事情。”
“出櫃的事？”正所謂壞事傳千裏，不出一天，柳虹彧搞出來的破事在A城已經不算是秘密了。
周欣欣無力地點點頭。
方媛見他這樣子有些好笑：“那是他的事，與你有什麼幹係，老板的私生活你也幫著操心？小周同誌，要不要這麼有責任感啊？”
周欣欣又歎了口氣：“我是怕這件事會對柳律師日後的事業造成不好的影響。”
“那又如何？咱們就是個打工的，管得了那麼多嗎？”
“如果是別人，當然不幹我什麼事，可柳律師不一樣。”
方媛聽到這兒，突然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周欣欣：“該不會你和他也有一腿吧？！”
周欣欣絕倒：“誒呀，你想到哪裏去了，沒有的事！”
“哦，那是為什麼呀？”
“柳律師他對我家有恩……”於是乎周欣欣將柳虹彧早年如何幫助自己母親打贏官司，從那個負心漢手裏贏得撫養費，之後又如何連續幾年自掏腰包接濟他們母子二人度過難關的事情和方媛說了一遍，這件事情他從未對外人說起過，不是可以隱瞞，而是從沒有人願意傾耳聆聽他訴說這件事。
方媛確實聽進去了，不過她的關注點貌似有些不同：“所以……你也是走後門進的步氏？”
周欣欣又搖了搖頭：“自從18歲考上大學之後，柳律師就很少和我們聯係了。”
“這又是為什麼呀？”
“可能是覺得孩子已經成年了，應該自立了吧。”周欣欣想了想猜測道。
方媛卻有些不認同：“現在這個社會，十八歲的健全孩子都沒幾個能獨立生活，他這樣未免也太過苛刻了，又不是沒錢，何不幫人幫到底呢？”
周欣欣卻說道：“我反而覺得那樣很好，柳律師從沒有把我看作與別的人不同，所以自然也不會特殊去照顧。”
方媛有些尷尬：“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那麼說你。”
周欣欣笑了：“這沒什麼，我反而要謝謝你。”
他笑得十分真誠，那種發自內心的，不夾雜額外深意的笑，方媛已經許久沒見到過了：“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聽我說了那麼多無聊的東西。”
“沒有沒有，我可愛聽了。”
聞言，周欣欣笑得很深了：“如果你願意講，我也十分願意做你的聆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