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生小說去書客居杜雙慈今晚不怎麼睡得著,沒進屋而是在門廊上坐著。逐瀾住的地方很偏僻,也很安寧,還有一種隻屬於這裏的靜美,有時候會讓她生出一種在與她一起隱居的錯覺……夏日將過了,這裏的夜晚居然沒什麼涼意。她還是自己置辦了一床被子放在屋內。某人不蓋她自己用。
閑來無事就拿出一把小刀刻竹筷,刻著刻著就劃竹條,劃了竹條本打算編織一個密實的筐子來裝雜物,她已經編出一個小筐,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了放在逐瀾屋中的角落,反正她從未說過什麼,她就隻當她不在意。
動手後卻無意識的編成幾隻竹雀,將記憶中會的樣子全部重現一遍,足足有六隻,擺在一起,又趣味又可愛。她自然而然的想起逐瀾強要一個小女孩的螞蚱,站在街上看手藝人編織的場景來。
那麼高傲的一個人,竟然會做這等事,真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杜雙慈幹脆再胡亂編一隻鳥窩,把小雀們攏成一堆放進去,抬起來看了看,很討喜的樣子。
她推門進屋。殿下已經睡著,沉靜的身姿沉靜的睡顏。杜雙慈知道她的感覺敏銳非常,不必做出什麼小心翼翼的動作,她若有心,一切盡皆可知。
她走到床邊,喚她:“逐瀾。”
自從知道她確定的性別後,杜雙慈心裏覺得無論是叫她公子或小姐都很怪異,鬧了那麼一場後越發有一種豁出去的膽大,幹脆直呼其名,她竟也未責怪,所以她就一直這麼叫了。隻有她們兩人時叫她姓名,在船上仍是稱她“公子”。
殿下沒撐眼,沒搭理。
“我編了幾隻竹雀,你要看看麼?”
“放著。”
杜雙慈望了一眼她輕動的唇角,心知她睡下後規矩得很,確實也不能想象她坐起來在床上像孩子似地逗竹雀玩兒,就聽話的把它們擺在桌上,裹著被子躺下。
逐瀾的一切都這樣神秘,越與她相處越覺如此,比如為何她有傾世的容顏,卻安行至此?她為何隻穿黑衣,為何行走一定要打傘?她近身之物件件金貴至極,既不在乎錢財,為何要撐船?明明看著不過雙十,為何淡漠如出世?話都不會多說一個字的人,為何真的容得自己跟著,隻是因為自己會做飯?
她腦子裏一串一串的疑問,到了喉頭又出不得口,因為這問題隻是她的問題,於逐瀾是半點無礙,她更不會回答。
連著幾場秋雨下來,杜雙慈漸漸感覺到涼意,有時候她們遊走的河域風頭不小,吹得她不由自主的瑟了瑟身子,回觀逐瀾,永遠的沉定。
她有時候會忍不住好奇,逐瀾這樣的人物,到底要是什麼樣的大事,才能令她的身,她的心,她的眼,翻湧出平常人的氣息。
“船家,過河!”
岸上有人叫喚,杜雙慈知道逐瀾的耳力極好,默默往岸上望了一眼。上來的是兩位年輕女子,一個身穿絳紅鬥篷,一個紫袍覆身,一看就是極致貴重的料子,必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兩人模樣也生得十分俊俏,紅衣女子溫和清雅,紫衣女子一派端嚴更顯沉穩——隻是見慣了逐瀾,任何模樣比起來,都小氣了。
那兩女子在船上站定,穩立船尾,道:“麻煩船家,我們去淩河渡口。”
淩河渡口,是進入都城的必經之地,離此八百裏水程。
逐瀾沒有應,杜雙慈抬頭看向她們,不好意思的笑笑:“二位小姐,我們是不走隔夜遠路的。”
紅衣女子溫溫一笑:“船家,我們隻求速達,報酬不會委屈於你。”
她雖然以錢壓人,態度卻不高傲,笑容亦是平易近人。杜雙慈本就是老實性子,做不出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尷尬道:“小姐,這是規矩……”
紅衣女子又是一笑:“船家,你們既是撐船,若不能將船客送到地方,才是不合規矩罷?”
“這……”
杜雙慈果真辯駁不了,鼓著臉轉低下頭去,可她又清楚,逐瀾的規矩才是天大的規矩!一時又暗責自己為何與她們多嘴,該送到哪裏,逐瀾自有決斷。那女子見她答不上話,微笑道:“這位姐姐莫怪,到了夜裏我們自會好生安排二位食宿,隻請快些就是了。”
杜雙慈看她一眼,擺擺手:“你別跟我說了,我做不得主的。”
“哦?”
女子不禁微微挑起了音,視線透過她望向一身黑衣的船婦,眼角緩緩的眯了起來。突然,她一手拍扇笑道:“姐姐,莫不是我們得了仙緣,竟有幸遇到九尺烏船的墨仙公子!”
紫袍女子眼中也生出一些波瀾,徑直眺向船頭的殿下,沉穩的嘴角慢慢一掀,穩穩的對著她的背影行一個士女之禮,聲音亦是清沉:“久聞公子高名,在下鄺山遙,今日得見公子,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