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多鍾,醫生跟雷雨揚說過的,最有可能出現,也最危險的狀況發生了。

總是伴隨著槍傷的創後炎症引起了莫耶渾身的高熱,氧氣罩的罩壁上一陣一陣都是她因為呼吸困難而“呼呼”喘息而噴出來的霧氣。

加護病房的儀器裝置連接著二十四小時值班的醫護監控室報警器,幾乎是雷雨揚剛剛按亮呼叫設備,醫生就帶著一大群護士趕到了病房裏。

為了讓出空間,雷雨揚讓到了一邊,卻也隻是站在兩三米開外,並不敢走遠,隔著忙忙碌碌的醫護人員,看著病床上的莫耶。

她的額頭上已經被高溫熨出了一層層的汗珠,一顆顆汗珠彙聚在一起算著鼻梁兩側和臉頰簌簌滑落,打濕了雪白的枕頭和烏黑的鬢角。

氧氣罩被暫時拿走,莫耶的嘴唇很紅,唇下微小的毛細血管似乎在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膚在隱隱跳動。

這張嬌豔欲滴的紅唇微張著,鼻翼也在輕微的煽動,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隻有臉頰升起了兩朵因為高熱引起的極其不正常的酡紅。

雖然隔著一小段距離,可是以雷雨揚的眼裏,卻能看到莫耶的眼睫毛在飛快地顫動著,頸脖因為身體被醫院人員托起而微微仰起,頸脖蒼白的皮膚下是淡青色的血管,那些血管輕輕墳起,都在用統一的節奏微微跳動。

搶救的工程並非寂靜無聲,醫護人員用飛快地語速小聲交談,兩三個醫生在交流救治方案,並將討論的結果交代給護士去配藥、執行

雷雨揚定定站在那裏,任護士從他身邊疾步擦身而過,又擦身而回。

調配好的滴劑就要好幾種,一些被注射進吊瓶裏,一些被直接用針管紮進莫耶的臂彎靜脈中

過了十幾分鍾,體征檢測儀器中讓人心驚肉跳的四十一攝氏度開始慢慢往下降,雖然還沒有達到正常的三十六度半,當看到病人的體溫開始下降,無疑讓在場眾人都大大鬆了口氣。

“雷先生,從現在開始,這種情況還有可能反複出現,而每一次使用藥物對您夫人腹中的孩子都會產生影響,而且上帝原諒我”信奉天主教的醫生先是在自己是胸腔劃了個十字,禱告了一番,才繼續對雷雨揚說道:“而且,病人的身體實在是太脆弱了,恐怕承載不起胎兒對她體內養分和生命力的消耗”

話做到這裏已經夠明白了,跟上一次商量的語氣相比,這次大夫用的是勸慰的態度。

孕期女性使用藥物本身對腹中的胎兒就必定會產生影響,可是為了搶救病人的生命,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生命雖然沒有等級和貴賤之分,可是已經誕生的生命和還未產生心跳的生命比起來,似乎總是營救前者更加意義重大一些。

醫生的話說得並不算含蓄,雷雨揚聽得明白。

“我知道再給我一點點時間”隻要一點點時間而已。

他隻是想讓他們一家三口多互相陪伴一下彼此,哪怕是用這樣的方式。

醫生歎息了一聲,似乎能理解雷雨揚的痛苦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好東西也其他人一起退出了加護病房。

雷雨揚重新坐會到莫耶身邊。

她就靜靜躺在那裏,就連因為搶救過程而略顯淩亂的發絲都被護士仔細打理過了,烏黑的頭發像是一張網一般鋪在雪白的枕頭上。

氧氣罩重新扣在她的口鼻之間,呼吸雖然還略有些急促,但比起剛才來已經平複了很多,臉上的酡紅也在慢慢退去,漸漸露出原本從蒼白。

雷雨揚雙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裏,送到唇下輕輕親吻,閉著眼睛低聲呢喃。“莫耶,我們有孩子了我看到孩子的照片了小小的一點點,很可愛雖然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像你還是像我,可我和你都長得那麼好看,我們的孩子也一定會很好看的像個天使”

說到這裏,喉嚨有點發梗,喉骨上下滑動了幾下,都沒辦法控製自己內心的劇痛和顫抖。

這個孩子,他和莫耶都那麼期待的孩子,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還不知道長相,可是他們就要失去它了

雷雨揚努力去想象孩子的長相,可是那麼用力去想,腦子裏還是一片空白,最後浮現在腦海裏的,都是莫耶的臉。

是個女孩吧!

長得像莫耶的女孩!

說起來挺可笑的,自從八年前開始關注莫耶開始,堂堂“仕方”機構年輕的掌舵人,人封“大鱷”的雷雨揚,居然像個偷窺狂一樣去關注那個並不知道他存在的女孩。

她的一舉一動都能引起他的擔憂、欣慰、驚喜、會心一笑或者是心疼難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