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鴻才，你瞎嚷什麼呢！”曼璐氣得不行，一把拉住他，祝鴻才不管不顧地蹬蹬往樓上走，木樓梯被他踩的吱吱作響，曼璐拽不過他，差點被滾下樓梯，還好被後麵的顧太太趕來扶住了。沈太太一臉煞白，隻有翠芝的表姐一臉八卦地瞅著。
祝鴻才好不容易搖搖晃晃把那臃腫的身軀給帶上樓來，曼璐也蹬蹬地追上去，顧太太緊緊跟著，深怕曼璐一個舉動惹怒了這位“財神爺”，所以她看世鈞的眼神是有幾分懊惱的，本是一心盤算兩姐妹攀附這姓祝的便可讓家裏剩下的孩子都有書念，未曾想這沈先生居然如此攪局，來也就罷了，還硬要帶走曼幀。她的目光在沈世鈞後麵的幾個人身上打了轉，不禁有些惱曼幀的不成熟，這樣的一家人，可能接受她麼？特別現在已經是被捅破窗戶紙了，這臉還要不要了！她止住自己想下去，隻盼望祝鴻才能把曼幀帶回去。
“祝鴻才，你不要逼人太甚！”曼幀忿恨地盯著他。
“我知道，你想賴嘛，不過醫院的留底的表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買來了。你們看著辦吧！”祝鴻才笑了笑，倒還真像一隻猥瑣的貓臉。那一摞證實已孕的病曆白紙黑字，讓人看得心堵。
曼幀轉向曼璐：“你給他的？”
曼璐不敢看曼幀，解釋得有些底氣不足：“二妹，這是醫院的留底……”
“你也別怨你姐了，都已經這樣了，就認個命吧。沈先生我也是頂頂喜歡的，但是你們的確沒那麼夫妻的緣分，咱都別折騰了。”顧太太苦口婆心地勸道，一席話依舊帶著沉重的舊時代氣息。
翠芝未免心涼，這般的不留餘地，真是要絕了曼幀的路麼？
“這位太太說得對，這年頭新社會，誰不失戀兩把，世鈞，你別賭氣，跟我們回去了。”沈太太終於找到可以突破局麵的機會，這般難堪的場景，她這一生大概不願再經曆第二次了。她拽著世鈞和翠芝就往外走，曼幀怔了怔，交錯相握的手指因為外力被一根一根地拉開，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該怎麼挽留？世鈞那樣的愛著她，那般哀慟的眼神，那般疼惜的神色，這樣的自己怎麼挽留得住這樣好的世鈞，怎麼配得上呢！
“等一下。”曼幀快步走到道口攔下沈太太，沈太太的怒氣再也遮不住了：“你給我讓開。”其實也沒有用多大力氣，但是曼幀並沒有注意，她當時正在低頭卸戒指，她打算還給世鈞，但沈太太這一推，讓她直直地從樓梯上滾下去，一切發生得太快，任何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底下已經圍攏了人，不少人喊著：“哎呀，流血了，死人了，死人啦！”
世鈞第一個衝了下去，其餘的人也接二連三地衝了下去。隻有沈太太一臉的驚慌，不住地後退，丟了魂一般地重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並沒有用多大力。我，我沒有要殺她的。我沒殺人，沒殺人。”
“是麼？可是你剛剛動手的氣性的確不小。”翠芝冷冷道。沈太太跌坐下去，她表姐趕緊地接住她：“翠芝，你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我對殺人凶手就是這樣說話的。”翠芝不卑不吭。沈太太抽噎了兩口，登時暈了過去。
這就是舊時代的女人，不把人逼死不成活了，翠芝冷冷地看著她表姐手慌腳亂地去掐她人中。這時候對她好有什麼用，這女人醒來還不是一樣會看低她表姐，根本不念舊情，隻顧自家的兒子，兒子就仿佛是她們的命一般。溺愛成疾，怪不得當時的男子凡是家庭條件好一點的大多脂粉氣，小心眼，總之是很不入眼的。
“快，快叫車！”沈世鈞一臉焦急地抱起曼幀就往外跑，地上一灘血，曼幀的小腿上也有蜿蜒的血流。曼幀臉色雖然蒼白，神情卻很安詳，默默地蜷在世鈞的懷裏。
“我，我有車！”祝鴻才趕緊地去打開車門，顧太太和顧曼璐剛剛上車，油門一轟。
翠芝出去也就見到一騎絕塵。
“翠芝怎麼辦啊？翠芝，媽她——”
“得得得，趕緊送醫院吧。”翠芝看了一眼沈太太，這樣的人有什麼病？扭曲人格症唄。
手術室門口，人頭攢動，翠芝坐在長椅上，看著麵前一個個伸長了脖頸往裏瞧的人。
“佛祖保佑，老天保佑，可別出事，母子平安，母子平安。”顧太太手裏拿著念珠不住地念念有詞。祝鴻才不耐地看了她幾眼，還是沒有說什麼。顧曼璐站了一會兒，慢慢坐在翠芝身邊。翠芝等得都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小小的啜泣聲，她斜睨了一眼，曼璐拿著手絹摸著淚花。唉，何苦呢？為什麼一定要委身那個畜生呢？曼璐你本也是一個值得欽佩的女子，一人獨挑整個家庭，現在這樣子真是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