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昏黃的燈光下, 應琪能夠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又淺又輕，頻率卻比平時快上許多。
她下意識想讓於小桃不要來, 但她很清楚這話缺乏理智。在一場剛結束的私人會議之後，於小桃稱呼她為“應總”，多半是因為顏以雲的授意, 更何況, 她的手機屏幕上沒有顯示於小桃的號碼，而是一個陌生的固定電話，這更能說明情況。
她或許是從顏以雲的辦公室裏打過來的，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應琪握緊手機，直至指節微微泛白, 終於找回自己一貫的節奏，問道：
“我明白了。大概幾點過來？我幫你們安排行程。”
她聲線冷淡，但於小桃完全沒有被她公事公辦的態度嚇退，仍舊笑語晏晏：
“九點出發，十一點就能到了。我一個人過來，不用費心安排了。”
應琪呼吸一窒，感覺喉嚨有些發緊, 好半天才答道：“好。”
她已經明白於小桃的意思了。從那隻時不時出現在屏幕上的手，再至這個看似公事交流的電話, 無一不是一種試探, 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分寸感，讓她無法拒絕。
她還沒有掛斷電話，聽見那邊的人一聲輕笑，語氣格外柔軟：
“那你等我。”
非公事交流的話一出，應琪立即掛斷了電話。
她的本意是讓於小桃認清她們的普通同事關係, 但電話剛一掛斷，於小桃便發來了幾條消息，顯得她格外心虛。
通知欄裏飄著一排消息提醒，看不見具體的內容，應琪猶豫了幾秒，正想著要不要視而不見，於小桃的內網電話已經彈了出來。
為了不錯過重要的工作消息，她的手機設置了內網電話自動接聽，於小桃的臉頓時出現在了屏幕上。
辦公室裏的白熾燈很亮，勾勒出於小桃那張清麗的臉，她的輪廓偏深，下巴揚起時線條有幾分銳利，所幸她唇角帶笑，顯出幾分溫柔：
“剛剛發了今天的會議記錄給你，記得查收。”
應琪猝不及防的看見她，下意識往後一靠，整個人陷進椅背裏，又引得於小桃一聲輕笑：
“應總，先看看再決定要不要吧。”
應琪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有點微妙的不爽。方才的會議中，於小桃一直站在顏以雲身後，將一切盡收眼底，想必早已看出她的走神。
她打開於小桃的消息列表，對話框裏果然躺著幾份文件，除了今天的會議記錄之外，還有與會者的詳細資料。
應琪心情複雜，說：“謝謝。”
她有點懊惱。於小桃發來的這些資料正是她需要的，如果她之前沒有陷落在跟於小桃避嫌的想法中，想必在會議之前已經拿到了它們，更不會在開會的時候走神。
“不用謝，”於小桃笑容明媚，呼吸像是落在她的耳邊，“早點休息。”
應琪“嗯”了一聲，重新開了電腦，開始看起資料。
隔著網線，於小桃注視著應琪，她似乎是剛剛洗過澡，頭發沒有吹幹，濕漉漉的發絲落在臉頰邊上，更顯得皮膚白皙。
酒店裏燈光昏暗，應琪看了一會兒，順手戴上了放在一邊的眼鏡。她隻有在看文件的時候會戴眼鏡，圓框的，墜著一根細細的鏈子，從耳後垂落，一路落進浴袍的衣襟，消失於春光深處。
於小桃放輕了呼吸，她本該掛斷這個電話，但心中貪念漸起，遲遲無法按下關閉鍵。
算了，應琪總會想起這個電話沒有掛斷的，等她看過來，她再關掉就好。
能多看一秒鍾都很好。
應琪獨自坐在書桌前，神態自然放鬆不少，看著看著文件，就已經靠在了椅子裏，不似平時那樣脊背緊繃，永遠是一副不會出錯的模樣。
看到複雜的內容時，她也會皺起眉頭，時不時嘟囔兩句，顯得很煩惱。
於小桃貪心的看著她，總覺得這時候的應琪分外可愛，更像一個真實的人。
平時在辦公室遇見她，她總顯得過於冷靜，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方一顆，渾身上下都透著不好接近的氣息。
隻有她知道，應琪不是那樣的。
那幾份文件內容不少，兩個小時過去，應琪終於抬起頭來，正準備去拿手機，卻撞進了於小桃的眼神之中。
那雙清澈的眼睛正在凝視著她，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