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剛剛落下的瞬間,揮拳而至的孫老板眉頭緊緊皺起,他心中的不詳預感愈發強烈,就連眼中的瘋狂情緒都隱去了一些。
他知道眼前這位昔日的神院總教習並不是一個喜歡危言聳聽的人,他既然這麼說了,必然是有所依仗。
在那一瞬間,孫老板竟然有了想要跪地求饒的衝動。
但是此時他拳勢已起,片刻間便已落至周例外身前。
無窮無窮的殺氣將周例外死死環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有一個眨眼的功夫,那一拳便會轟在周例外的身上。
可是等到孫老板凝聚了所有心神,將那一拳中所蘊含的所有力道全部轟向前方的時候,卻發現周例外的身形突然變得有些虛幻起來,他所處的那片空間也像是變成了一個靜靜的湖泊,拳入其中,隻在湖泊中濺起一層微微漣漪,而無法興起更大的浪花。
等到那一層漣漪重新恢複到原樣的時候,孫老板發現周例外的虛幻身形已經消失不見。
而此時他仍然保持著出拳的動作,隻是拳勢所向的地方,卻隻剩下一片虛無的黑暗,以及凜冽風邪。
刹那間,孫老板的額角冷汗直流,四境之力自拳下瘋狂遊走,想要將所有威勢收回,護住己身。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空氣中的筆墨味突然間變得濃厚起來。
與此同時,一道深沉無比,帶著可怕的生死殺伐之意的筆力在他的身後緩緩升起,像是黑暗中的催命符號。
孫老板睜大了眼睛,想要轉過頭來看看,可是當他扭動脖子的那一刻,卻發現自己的整個人已經僵持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真勁仿佛已經凍結,拳勢也在刹那間消融。
他那滿是震驚的眼神隨之落在了自己向前伸出的拳頭上,那寬厚的拳掌之間,此時有著一道漆黑無比的筆墨痕跡。
筆墨不濃,帶著些許潦草,可是落入孫老板眼中,那道痕跡卻比此時的黑夜還要深沉。
那道筆墨痕跡很快便慢慢彌散開來,似是紙頁上的濃墨暈開,不用多久,便沾滿了孫老板的整條手臂。
然後漸漸去向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
他的四肢,他的軀幹,他的頭部,甚至是他的一對瞳孔,都在時間的推移之下,被筆墨逐一占據。
而自始至終,他都無法做出任何的應對。
隻能眼睜睜感受著空氣中的墨香味變得愈發濃厚,感受著身後的那道筆力變得越來越強,感受著自己對身體的控製力變得愈發薄弱......下一刻,連他的眼神都停止了轉動,呼吸漸漸止住,隻剩下微弱的心跳在風中起伏,似乎在提醒著整個黑夜,他還活著。
而此時他整個人已經被墨色完全浸染,像是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周例外的聲音在孫老板身後響了起來:“我來到客棧中,隻是想要歇一歇腳的,因為我真的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畢竟我救過你一命,原想著就算你不會幫我,至少也不會害我,可我終究還是把你的人性想的太美好了。”
這句話剛剛落下,孫老板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筆墨湧入了他的口中,將他的所有發聲器官全部封死。
他支吾了幾聲,便再無力掙紮。
而下一刻,周例外的歎息聲便響了起來。
孫老板以為周例外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結果周例外的歎息聲卻漸漸飄遠,就連那股深沉可怕的筆力都開始遠去,很快便消失在夜風之間。
這就走了?
孫老板心中疑惑而又震驚,但是同時也有一種慶幸。
周例外既走,說明自己便沒有了性命之憂。
難不成他就這麼輕易的放過自己了?
心中猜測關頭,他已經感覺不到周例外的任何氣息。
就在他準備放鬆心神,鬆一鬆筋骨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還是動不了......周例外雖已走,筆力亦退,但是那無比濃厚的墨香味卻還是環繞在此間,不僅沒有任何消散的跡象,反而比之前要更加的濃厚。
孫老板呆滯了一瞬,還沒的來及思考緣由,便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識海之中出現了一絲灼燒感。
這股感覺開始很是微弱,微弱到像是一種錯覺。
可是下一個呼吸關頭,這股灼燒感就變得無比的清晰深刻,從識海湧向了全身,似洪水過境,將他體內的一切都給衝刷殆盡。
幾乎是在同時,覆於他體表的那些筆墨痕跡似是暗影一般將孫老板緩緩吞噬。
沒過多久,這位四境鎮魂的客棧孫老板,便被周例外留在此間的業火和筆墨自內而外的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