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沒有網絡,也少了城裏的喧囂,待在這,陳喬山感覺時間過得格外慢。
土地再也留不住人,在村裏轉了一圈,根本遇不到同齡人,閑極無聊,陳喬山便想著去村衛生室殺兩盤。
“喲,這是來貴客了。”兩年時間,胡長山似乎沒怎麼變,依然是那副詼諧的性子,見到陳喬山也不見外,言語間很是熱絡。
村裏就這麼一個醫生,衛生室不是個人診所,也就能治個頭疼腦熱之類的,光靠村醫這點收入,還不足以養家糊口,除了守著衛生室,胡長山還兼職種地,他家裏還有口分田,農忙一樣要下地。
陳喬山很難想象,如果換做自己,能不能在衛生室守一輩子?
生活中沒有如果,所以結果也就不那麼重要。
看著樂嗬嗬的胡長山,陳喬山沒來由有些欽佩,儒家所講的安貧樂道,想來也就大抵如此了。
想了想,他又回頭從後備箱拿了條紅旗渠出來,塞給胡長山道:“煙是給家裏幾個長輩準備的,該送的人家都送出去了,就剩一條,你也別嫌棄。”
胡長山把煙拿在手裏抖弄了一下,笑道:“十渠啊,你小子闊氣得很哩,看來你們老陳家真是興旺了。”
說是這麼說,胡長山到底沒準備收,“無功不受祿,這煙我收不得,再說了,十渠我也抽不慣,還是紅茶花抽得舒服。”
同樣是抽煙,煙的價格差不多等同於煙民在社會上所處的層次,紅茶花一塊錢一包,世麵上應該找不出比這更便宜的。
“總是勞煩你給我爺捎藥,我爸還說要請你喝大酒的,他最近也沒時間回來,酒是一時半會兒喝不上了,煙你收著,實在抽不慣,留著待客。”
“那中,我就不跟你見外了。”話說到這份上,胡長山便把煙收了起來。
都是鄉裏鄉親的,能幫襯就幫襯一把,他雖然不圖什麼回報,不過老陳家念他的好,胡長山還是蠻高興的。
至於拿去待客什麼的,那是不存在的,農村人家,待客有五渠就足夠了,頂天上七渠。
所謂十渠,就是十塊錢一包的紅旗渠,批發都得九塊五,拿去代銷店換條五渠,還能拿回來三四十塊,居家過日子,就是這麼省出來的。
陳喬山不曉得胡長山的心思,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會說什麼。
陳衛國和陶秀英當初就是這麼把他們兄妹四個拉扯大的,不偷不搶,隻是精打細算一點,到哪都挑不出毛病。
過來就是下棋的,衛生室也沒什麼人,陳喬山熟門熟路地支上攤子,擺明車馬就開始捉對廝殺。
胡長山愛好下棋,卻是個臭棋簍子。
喜歡下棋的人都知道,對壘雙方旗鼓相當才有意思。
二人的水平原本不相上下,不過陳喬山早已不是以前的陳喬山,一下午,把胡長山殺得是落花流水。
陳喬山過足了癮頭,胡長山卻是急眼了,輸人不輸陣,他愣是不服氣,總想著翻盤,大有越挫越勇的氣勢。
兩人一直戰到日頭偏西,陳喬山這才說道:“老胡,七哥喊我晚上去他那宵夜,要不咱們改天再來?”
“行了,今天到這吧。”
胡長山無奈地丟下手裏的棋子,感歎道:“現在的人呐,喜歡下棋的是越來越少,不是鬥地主就是搓麻將,回來了就去麻將館待著不出來,要我說,在外頭掙倆糟錢容易嗎,有什麼可賭的,也就是你,還記得找我殺兩盤,下回就不知道是啥時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喬山隱約從話裏聽到點落寞的意思。
他也不好說什麼,時代在變,觀念也在改變,前王村也不可能一成不變。
“老胡,要不晚上一起去七哥那,他最近在下套子,聽說昨晚剛逮了兩隻兔子,那可是純正的野味。”
“他又沒請我,我跟去算怎麼回事。”胡長山連連搖頭,自從陳喬山考中狀元,陳家就發達了,陳老七這會兒請客,誰曉得背後有沒有其他原因,他才不會這時候登門做個惡客。
“那行吧。”陳喬山也不強求,想了想,他掏出一張名片說道:“老胡,這上麵有我的聯係方式,你收著,以後遇到麻煩事,記得給我來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