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其實我知道,我的身體快不行了。我堅持了這麼多年,也差不多了。”

“你胡說些什麼,沒事的。”顧長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柔聲安慰道:“你這麼善良,老天一定會對你多加眷顧,你會沒事的。”

她沒再說話,看了顧長離最後一眼之後,她沉沉的睡了過去。

初秋很快過去了,臨城的梧桐葉開始落的遍地都是。金黃色的葉子鋪滿了整個臨城的每一條路,行人踩在上麵,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三三兩兩的行人騎著自行車經過那些金黃色的樹葉,也會刻下清晰的胎痕。

秋風忽然變得凜冽,即使穿著外套依舊會感到陣陣涼意。

葉淺淺離開了醫院,再一次人間蒸發。她時日不多,所以請求顧長離將她帶到一個僻靜的房子裏,讓她安安靜靜的過完最後的日子。

這一次,她沒有打算再回到陸南朝的視線裏,也不再給陸南朝找到她的機會。

身後的男人替她推著輪椅,每次走到梧桐樹下的時候,他都會停下腳步。

他記得葉淺淺曾經說過,她喜歡這種喬木,因為鳳非梧桐不棲。

以前的葉淺淺覺得,陸南朝就是她的梧桐。

可是,後來她知道,她錯了,錯的離譜。

她坐在輪椅上,早就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腿上蓋了一個紅色毛毯,有幾片梧桐葉從空中旋轉,漸漸落在她的膝蓋上。

她抬手,纖細柔軟的指尖撿起一片梧桐,嘴角的笑意溫和。

“長離,我有點累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低很低,低的快要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顧長離鬆開輪椅,在她身旁蹲下身子,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龐,溫柔的笑道:“累了,就睡一會。等到該回家的時候,我就叫你醒來,好不好?”

“不,別叫我了長離。”

她動了動烏黑的眸子,嘴角的笑意加深,笑容無力,但是卻溫婉柔美,好看極了。

“我真的太累了,我好想睡一覺,然後做個好夢。”

“淺淺。”

他握住她的手,發覺她的手掌冰涼,她身上的溫度已經漸漸冷卻,快要達不到人體的標準溫度。

“長離,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不想再遇見陸南朝,再也不想了。”

她眯起眼睛,困得雙眼開始打架。

“有件事情,他還不知道,我沒有推他的媽媽——沒有——”

她似乎不想睡,但是渾身所有的困意襲來,她知道,這一次,她將要睡一個很長的覺,這一覺,她會睡得香甜。

“嗡嗡——”

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警局來的電話。

他握住葉淺淺的手緊了緊,衝著她輕聲道:“淺淺,先別睡,是警局的電話,你聽完這個電話再睡,好嗎?”

說完,沒等葉淺淺回應自己,他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放置葉淺淺的耳畔。

“您好,是顧先生嗎?感謝您上次為我們警局提供的證據,我們已經將蘇荷抓住,並且成功判刑,鑒於她的惡劣行徑,判處無期徒刑——”

手機裏的人聲越來越微弱,握住顧長離手掌的雙手也逐漸失去所有的力度。

葉淺淺仰著頭,她眯著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見燦爛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細細碎碎的灑在自己身上。

她纖細的睫毛顫了顫,渾身最後一抹溫暖最終消失殆盡,葉淺淺緩緩閉上了雙眼。

“淺淺!淺淺!”

她的雙手從他的指尖滑落,他怔了怔,一雙溫柔堅毅的眼眶竟然硬生生落下淚來。

他看著她帶著笑意沉沉的睡了過去,喉嚨一陣哽咽,頓覺無法呼吸。

他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在飽受了這麼多痛苦與折磨之後,終於離開了這個世界。

“淺淺——”

寒冬,白色冰冷的大雪覆蓋了整個城市。

南柵別墅區,偌大的陸家大宅內,男人修長的身材陷在沙發裏,他的臉龐隱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但是他的手上,卻握著一張照片,而那張照片的背後,寫著“淺淺”兩個字。

照片泛黃,字跡勁峭。

女人的肩部,隱隱約約可見一小塊心形胎記。

男人深邃的眸子盯著照片看了良久,緩緩道:“既然回來了,又為何要騙我?既然回來了,又為何要走?”

那一夜,那些情動之花,開過半夜後,再也不曾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