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如鉤,白螢漫天。
蒼茫的冰川雪地上,隻有一行足印。
一行歪七扭八,卻又連綿不絕的足印。
誰說劍客無情?
北冥凜便滿懷熱心。
可如今,他四肢冰冷,就連心髒都快凍僵了。
雪族少女——阿雪搖晃著半身埋在白瑩中的北冥凜,熱淚盈眶。
她用雪族土話哭喊著,想要麵龐發紫的北冥凜再醒過來。
她並不怕死,或者說:她如今,隻是為北冥凜而活著。
興許上蒼有眼,亦或是劍神命不該絕。
北冥凜的指尖一搐,眼皮就刷地翻開了。
雪兒立馬就撲到了前者懷中,哭得更是厲害。
沒哭多久,她就頓住了。因為‘北冥凜’的喉嚨裏……竟是發出來“咕嚕咕嚕”的怪聲!
像是老虎獅子在低吟,又如同是僵屍惡鬼在吐息。
她抬起小腦袋,往前者一瞧。刹那間,她那雙通透無暇的眼眸,霎時就布滿了懼色!
因為她的眼中,是有一頭獨角銀皮的惡鬼,正衝自己瞪著通紅的血眸!
雪兒呆了,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她見過‘北冥凜’的這種姿態,知道鬼化後的他,是有多麼的嗜血恐怖!
“雪兒……快……快走啊!”
——北冥凜還未完全失去理智。
——他忍住咽喉的刺痛,大喊道:“趕緊……走!!”
雪兒的嘴唇,嚇得都瑟瑟戰抖,可她仍舊不願拋下北冥凜。
她隻向後稍微退了六七步,想等前者的這陣嗜殺狂潮平靜下來。
可她不知道:北冥凜左額上的‘鬼之角’但凡完全長出,就必須要以鮮血來祭。就如同他係在腰間的‘白鞘寶劍’一般,隻要銀鋒出鞘,就必要殺人!
兩點紅光一掠!
北冥凜已飛身撲到雪兒跟前,濺起了三人高的雪花。
他眼望雪兒那純淨的臉蛋,啪的反手一甩,將其拍出五丈遠。
雪兒連滾了數圈,咳了幾口鮮血,方才坐起身來。
眼看北冥凜捧著腦袋,時而砸地捶雪,時而摳抓胸肩,模樣痛苦非常……
——她,竟然更不願意逃跑了。反倒是義無反顧地走上前去,揭開了衣領,露出了嫩滑瑩白的脖頸。
“你……”
北冥凜呲著尖牙,血眸忍不住地就往雪兒瞄去。
那常人無法瞧見的皮下血管,在他眼裏就如開盅的骰子那般,一目了然。
有時候,人血液裏的邪惡,比心中的正義感更難以壓抑。
他努力忍著,可忍得了一刻,也絕對忍不了半晌。
嘭嗵!
他像一頭三年沒吃肉的餓虎,猛然撲倒了雪兒。
那對長滿尖銳勾爪的十指,直深深嵌入了後者豆腐般細嫩的肩膀。
雪兒雖然淌著眼淚,但她並不後悔。她知道:北冥凜是個大好人,是一盞冰爐子。他如今變得這般凶相,也隻因為他實在太久沒有吃東西了。也走得太多路,走得太久了。
北冥凜張開了嘴,露出那兩排的尖銳的獠牙。
剛欲咬下去,卻又硬生生將自己頂了起來,任由那涎唾低垂成冰。
這種境遇,就像是乞丐的碗裏,擺著一塊喂毒的紅燒肉,他是想吃又不能吃。
雪兒閉上了雙眸,揚起了腦袋。
她情願犧牲自己,來成全北冥凜。
可是,讓她萬料不到情形,卻萬分奇妙地發生了……
“惡鬼,休得放肆!”
一道蒼涼的女聲如冰箭般,劃破風雪先至。
旋即,隻見東首雪丘之上,是有白光應聲閃爍。
還未等‘北冥凜’抬頭往那兒瞧去,一束白光便如星隕般斜射而來!
縱!!
那束白光,勁力無窮。
所經之處的風雪,如是被貫穿了一條長洞。
就連離它數丈的銀裝冰川,也被蹭開一道深凹的口子。
北冥凜下意識抬手格擋,便有三層混沌的漆黑靈壓罩住了他。
嗙、嗙——有兩層靈壓,轉瞬之間就被白光所穿破,四散碎裂。唯有最內側、最厚實的那層靈壓,還能勉強與其抗衡。
北冥凜的鬼眼,這才看清。
那來勢洶洶的,並不是一束白光——而是一顆羊脂色的‘白玉念珠’!
他的靈壓屏障在扭曲,那‘白玉念珠’的勢力卻在削弱。
眼看這念珠,就快要力盡氣散了……誰知,那東首雪坡之上,忽躍起一位白袍神尼。
她頭戴雪貂氈帽,身裹素白綿袍,腳踏雪行駝靴。腰間係著一根百寶佛光帶,連接斜跨過肩的紫藤劍束,而她的隨身佩劍——‘滅寂’正悄然地沉睡於她背負的紫檀劍匣之中。
白袍神尼火般的雙瞳一燃,從纏繞在手臂上的佛珠之中,又撤下了一顆‘白玉念珠’。她口中奇快無比地默念了一遍咒語後,瞄向北冥凜道:“白玉……二重破!”